初春的天空如藍色水晶般清透明媚,縷縷雲絲輕盈蕩漾,恍若在天邊化為了若有若無的淡淡輕煙。廣闊無垠的大草原,就像是披著深淺不一鬱鬱蔥蔥的綠衣,洋溢著盎然強大的生命力。當風吹過的時候,連綿起伏的草浪就像是湖麵激起的一片片漣漪,美不勝收。
趁著放羊的空閑時間,那羅像往常那樣在李陵的指點下練習射弩。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射弩技藝大有長進,但唯一的缺點是有時重心會不太穩。為了提高她的穩定性,李陵就讓她每天用手托石塊,誰知這麼一托就托了好些天。當她托得就快要暴躁變身的時候,他還更加變本加厲,在她的弩前端加掛重物,讓她用立姿持弩站定,每次都要一動不動站上許久。
“想要學好射弩,勤加練習是最有效的方法。那羅,你回家也要繼續練習這個姿勢,這樣才能提高你的臂力和忍耐力,而且幫你穩住重心。”李陵語重心長地勸道。
“我明白啦……”那羅甩了甩又酸又痛的手腕,“大叔,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嗎?”
還不等李陵回答,從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我說你什麼時候又收了個新徒弟?”
這聲線醇厚的好似深埋在地下百年的美酒,仿佛隻要微微啟唇就會有馥鬱酒香隨風而來。凡是聽到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迷醉在由這個聲音構成的誘惑之中。
那羅不禁微微一愣。這個聲音,好像曾經在哪裏聽到過……是在哪裏呢?
李陵似乎和此人關係並不生疏,他連頭都沒回就開口道,“這趟生意做完了?這次去的時間好像特別長。”
“怎麼?難不成是想我了?”對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笑意,“對了,你還沒回答我怎麼收了個丫頭做徒弟了?我記得你可是說過不會將本領教給任何人的。”
“也不算徒弟,隻是隨便教幾招罷了。”李陵頓了頓,“那羅,你就先休息一會吧。”
那羅回過頭來,隻見那個擁有美妙聲音的男子年紀和李陵相仿,五官俊美硬朗,隻是右臉上一道從額角直到唇邊的猙獰疤痕顯然破壞了這份俊朗,為他平添了幾分駭人的煞氣。如果沒有這道疤痕,這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她明明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可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卻讓她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那男子見到她的容貌時立即沉下了臉,很明顯地表露出了自己的嫌惡,朝著李陵不悅道,“你的品味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了?這樣的醜八怪也教?”
那羅的嘴角一僵,這男人也太無禮了。就算她不是絕色佳人,醜八怪這個詞怎麼都形容不到她身上吧?
“不用理他,那羅。”李陵似乎對他的這個反應已經習以為常,神色淡定地轉移了話題,“這次你從龜茲國回來,有沒有給我帶禮物?”
盡管李陵對那人冷冷淡淡,但那羅還是感覺到當那個男人出現時,李陵的精神似乎為之一振。這或許也是他在異國他鄉為數不多的朋友吧。
男子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好轉了,迫不及待從懷裏拿出了幾樣東西,“當然啊,我怎麼會忘記!這是龜茲國的葡萄酒和葡萄水晶糕,咦?水晶糕怎麼發黴了?”
“你來回這麼長時間,不發黴才怪。這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李陵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他,“發黴的糕餅,長綠毛的飴糖,白色斑點的……”
“好了好了,下次我注意點好了。這次嘛……”他麵色發窘地打斷了李陵的話,不假思索地將發黴的糕點扔到了那羅的麵前,冷聲道,“這次就送給你吃吧,算是便宜你了。”
那羅的嘴角再次抽搐了,喂,她是收垃圾的嗎?侮辱人也有個下限好不好!
終於就連李陵終於也看不過去了,“你也別太過份了啊,流光。”
流光!當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傳入耳中時,那羅渾身一震,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了很久以前的那個夜晚,以及,那段記憶猶新的對話。
“流光,那麼這個小姑娘……”
“你沒聽到我的話嗎?我是絕不會救樓蘭人的。她的死活和我無關。”
怪不得……她好像在哪裏聽過他的聲音……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過了這麼多年居然能在這裏再次看到他!難道自己對他的眼睛感到有點熟悉,是因為這個緣由?不對不對,那個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看到流光的容貌,更不知道他的眼睛長什麼樣子。
那,這種奇特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呢?
她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幾眼,對方留意到她的目光,冷哼一聲側過了頭。
很顯然,他完全沒有印象,無論是對她的容貌還是她的名字。在那個黑暗的夜晚,他們彼此都不曾看清過對方的容貌,再加上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就不記得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