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王宮之內一片寂靜。大多數人已進入了夢鄉之中。月光清淺如水,映照得世間一片光華,點點微弱的星光在這樣的夜裏似乎顯得多餘。正如那羅所預料的,胡鹿姑果然輕易避過了侍衛,踏著月色悄然而至。他看起來心情不錯,就連那不苟言笑的冷臉上也微微有了一絲笑意。
“那羅,你總算還是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他瞥了一眼那盆開得正好的花,“兩天後我就會離開這裏。到時我會安排好一切。”
“兩天後?”那羅遲疑了一下,“能不能再延遲一天?我還有些事要準備。”
“當然沒問題。對了,這裏是怎麼了?”胡鹿姑伸手想擦去她臉頰上沾的什麼東西,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親近。
他的眼底冷冷地閃了一下,手指往前一伸,還是觸碰到了她的麵頰。
這一次,她隻是麵色有些發僵,倒沒有再躲開。
他的麵色緩和了幾分,“這幾天你就哪裏也不要去,免得橫生枝節。”
那羅點點頭,又試探著問道,“還有,這次我想把綺絲也帶走,可以嗎?”
胡鹿姑也不回答,隻是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凝視著她,這讓那羅感到了有些莫名的不安。她隻好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我知道兩個人確實難度大一點,但是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不對?”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那本來在輕撫她麵頰的手突然改變了方向,往下一壓,將她迅速扣入自己的懷裏,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那羅吃了一驚,身體陡然僵住。為了能順利從這裏離開,她強忍住了推開他的衝動,被動地承受了這個吻。
幸好他吻得不算深入,所以她還能忍耐到他將她放開為止。
胡鹿姑瞧著懷裏滿麵通紅的女子,滿意地彎了彎唇,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答應你,我會盡量想辦法。”
那羅很快冷靜了下來,抬起頭問道,“但是如今安歸加強了宮門的防守,恐怕帶我們出去不是那麼容易吧。”
“安歸他怎麼也想不到我會帶你走,諒他也不敢查我的車隊。”胡鹿姑倒是胸有成竹。
“那就全拜托單於大人了。”那羅垂下眼眸,“時間不早了,我就不送大人了。”
“三天後,我來接你。”胡鹿姑說完從窗口一躍而出,轉眼就沒了蹤影。
接下來的漫漫長夜,那羅又是一夜無眠。她半蜷在床上,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隻看到有月光從窗口透進來。微微閃爍的月光,將屋裏器皿的影子忽而拉長,忽而扭曲,顯得異常詭異。
清晨起來的時候,窗外的雪已經停了。若隱若藏躲在雲層後的晨曦,點綴著鉛灰色的天空,透著初冬的冷清。一眼望去,滿目銀白。偶爾有小雀鳥從在枝條間跳躍,為這寂寥的世界平添了幾分生氣。
她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在匈奴時,安歸抱著她出去賞雪的情景。那個時候,他為了不讓她落入左大都侯的魔掌,還親自下令打折了她的右腿。她深吸了幾口清冷的空氣,微微歎了聲氣。那個男人,從來都是個冷酷殘忍的人呢。
想到再過兩天自己就要永遠離開這裏了,心裏倒湧起了一種複雜難辨的情緒。
若不是他害了伊斯達,若不是他殺了卻胡侯……或許……結局就會有所不同……
那羅就這樣望著窗外差不多呆坐了一整天,腦中都是紛紛亂亂的記憶碎片。不知為什麼,出現最多的竟不是和伊斯達的相處光景,而是和那個人在匈奴經曆的點點滴滴……
夕陽西下的時候,綺絲如往常那樣端來了晚飯。那羅正準備用餐時,忽聽外麵傳來了宮人們畢恭畢敬的聲音,“參見陛下。”
她心裏一慌,手裏拿著的木勺就當一下掉到了地上。幾乎是同時,安歸已邁步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彎腰將那把木勺撿了起來,沉聲道,“還不給娘娘換一個?”
一旁的綺絲心裏突突直跳,趕緊將另外一支新的木勺遞到了那羅的手邊。
那羅下意識地抬頭望進那雙冰綠色眼底。那裏深不可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令她心裏更是不安。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那碗稀粥上時不覺皺了皺眉,“怎麼就吃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