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舉見到我時,他緊張得渾身篩糠似的顫抖。

我握著他的手,細聲安慰他說:“常舉哥,你怎麼啦?病了?”

王常舉嘴唇泛出一圈慘白,牙齒似乎控製不住在抖動,他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他的這番舉動令我生疑,王常舉不是個怕事的人。但凡從監獄裏出來的人,每個人都會有一顆不怕事的心。監獄就好像一個大熔爐,好的壞的都往裏裝。經過冶煉,也許好的變成了壞的,但壞的卻變不成好的。王常舉就是好人變成了壞人。

王常舉的過往大家都清楚,他就是個撬鎖入室的梁上君子。王常舉少時遇一高手,傳授了他開鎖絕技。一根細鐵絲,就能將絕大多數的鎖打開。再難開的鎖,隻要他細細琢磨半天,都能輕易打開。

至於後來遇到美心,再入獄三年,出獄後到深圳做個保安隊長都是後話了。單就他在梁氏宗祠露的那一手,就讓我將他驚為天人。

我去路邊小店買來一支水遞給他。他居然忘記要扭開瓶蓋,拿著水瓶就往嘴裏塞。

我接過來,替他扭開,安慰他說:“常舉哥,到底是怎麼了?”

一支水全部倒進他肚子裏,王常舉才似乎回過神來,雙眼定定看我半天後,歎口氣說:“老弟,哥哥又闖禍了。”

王常舉現在跟著徐小婷在代工廠,他能闖什麼禍?我一聽到他鄭重其事的話,看著他鄭重其事的神態,終於沒忍住笑了起來。

我的笑讓他似乎更惶恐了,他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將屁股坐上去,朝我擺擺手說:“我是說真的。”

王常舉到底闖了什麼禍?他凝重的樣子讓我笑不出聲來了。我摟著他的肩膀,輕聲說:“常舉哥,你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常舉低垂著頭,半天不出聲了。

這下我開始著急了,王常舉的性格本來就沉默寡言,美心接來深圳後要與他鬧離婚,他愈發少言了,整天沉默得就像一個老頭子,看一樣東西能看半天不出聲。

我是個急性子的人,悶葫蘆能將我活活急死。

我搖晃著他的肩膀,不聽地追問他:“你到底是怎麼了呀?”

就好像沉悶的天空突然閃過一道霹靂,王常舉雙眼無神地看著我說:“這下美心真該離開我了。”

我啞然失笑,就這麼點破事,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樣的。

我笑著說:“常舉哥,嫂子不見得真的會離開你。就算她要離開,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你不懂!”他啞著聲音說:“是我對不起她,耽誤了她一生。”

我安慰他說:“這世界上沒有誰對不起誰,每個人都有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嫂子當年選擇你,是她看中了你身上最寶貴的東西。現在她要離開你,我想了想,主動權還在你手裏啊。”

王常舉驚異地看著我問:“你說說,我要怎麼主動?”

我笑道:“你們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該怎麼做,你應該比我清楚。”

王常舉捶著腦袋道:“我叫她來深圳,可能是真錯了。不過,現在好了,大家都解脫了,我決定放她自由。”

“不行!”我堅決地說:“常舉哥,有些事不是想放就能放的。比如孩子,你是想讓她沒爸,還是想讓她沒媽?”

王常舉遲疑一下說:“老弟,這就是孩子的命了。”

他從身上摸出一疊紙來,看也沒看就遞給我說:“你看看吧,是不是這個東西。”

我猶豫著接過來,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拿在我手裏的赫然就是孟小冬與梁大地的股權轉讓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