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宗祠全體男丁齊聚祠堂,等待敬祖宗儀式開始。

我的到來讓很多人大感意外,幾個與我相熟的人親熱地叫著我的名字。讚歎我懂事,能來參加敬祖宗儀式,是了不起的人。

我陪著笑臉幹笑,心裏卻想,老子才不知道你們有此一出的,如果知道,我還不來呢。

敬祖宗儀式謝絕女性參加。梁氏宗祠的所有大活動,女性都被拒之門外。翁美玲也不例外,她隻能站在祠堂大門外,看著來來往往的男人。

祠堂門在大年三十這天必須打開。開祠堂門是件很隆重的事,沒有大事此門是常年關閉的,來往的人隻能從大門邊的側門出入。

但凡要開祠堂門,首先須征得合族長老的同意。諸如添丁、嫁娶,抑或如梁三爺這樣德高望重的人在祠堂裏舉辦喪事。再有就是懲戒族裏子弟,古時候稱為“打屁股”的大事。比如族裏有人犯了不可饒恕的錯,族裏合議後也是要開祠堂門的。但這樣的祠堂門一開,受懲戒的子弟從此就會被“革”出去,不再認定是本族子弟。

因此,開祠堂門是件非常大的事。我在梁氏宗祠呆過的時間不少,除了看到梁三爺的喪事開了一回祠堂門,就是今天的大年三十敬祖宗了。

我甚至懷疑今天的歪打正著是翁美玲的故意安排,我看到她一直站在旁邊微笑,便走過去,輕聲問:“翁媽媽,你也知道今天這個規矩麼?”

翁美玲輕輕點點頭,說:“梓陽,我聽你爺爺說,敬了祖宗才能保佑一家人清泰平安。”

中午十二點整,儀式正式開始。

梁三爺去世後,領祭的人換了另外一個年長的老者。

合族男丁,按輩分、年齡分列成五行。我的輩分高,排在第一行。梁大地輩分比我低,排在我身後。

領祭人高聲朗誦祭文,上香、燒紙、祭灑酒水,然後合族人三跪九叩。

這套動作我爛熟於心。在老家時,自從我滿了十七歲,我家去“大王廟”裏參祭的人就換成了我。我爹說過,有些東西不能隻聽傳說,必須身體力行。傳承這東西,如果不親自經手過,總會變味。

儀式前後不過十幾分鍾,領祭人回轉身對大家說:“恭喜發財。”

全部人齊聲喊:“恭喜發財。”

儀式辦完,就要各自散去,年夜飯也就要開始。

梁大地突然喊了一聲:“各位父老,請留步。”

大家便都站住了腳,愣愣地看著梁大地,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梁大地懷裏抱著兒子,衝大家笑,快步擠到領祭人身邊說:“文爺,今日敬祖宗,我把兒子帶來了,不如請大家做個見證,讓我兒子入了譜。”

領祭人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大家都知道,梁大地的老婆是孟小冬,孟小冬未生育,並沒有兒子,梁大地要讓兒子入譜,這個兒子從哪裏來的?

有人就起哄說:“文爺,大地帶了個好頭,以後我們梁家人會人丁興旺。”

梁大地掃一眼眾人,梗起脖子說:“人丁興旺不好嗎?人丁興旺,祖宗的香火才會興旺啊。”

大家就嘻嘻哈哈地笑,與剛才的莊嚴肅穆形成巨大的反差。

文爺為難地說:“大地,也不是我不幫你。你看看啊,今天是過年,敬祖宗的日子,你兒子入譜在這個時候說,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

梁大地高聲嚷:“有什麼不合時宜的?你看看梁梓陽,本身是個外人,都能入了譜。我兒子可是我梁大地的血脈,還不能入了祠堂譜麼?”

大家被他一質問,頓時都啞了口。有人開始悄悄往門外走,想要避開這件看起來不討好的事。

我是沒料到梁大地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我,而且我想梁大地的話說得也沒錯。我王者說到底還不是梁氏人的血脈,雖然我入了譜,是名正言順的梁家子弟。但如果拒絕梁大地的兒子入譜,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爭論聲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不一會居然形成了兩派。

一派堅持說梁大地的兒子入譜有道理,一派堅決否認梁大地的兒子是庶出,梁大地雖然是香港人,奉行的也是一夫一妻製。他這樣的兒子入了譜,必定於情於理於法都說不過去。梁大地兒子要入譜,除非解除與孟小冬的婚姻。

我一直冷眼看著梁大地表演,這狗日的肯定有備而來,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我會在今日出現在梁氏宗祠裏。

過去有個梁三爺在,梁大地本事再大,也不敢造次。現在梁三爺斯人已去,梁大地就顯得有些有恃無恐了。

我分開眾人,走到梁大地麵前,一字一頓地說:“梁老板,你是想讓大家都不能安心回家吃年夜飯麼?”

梁大地哈哈大笑,斜睨我一眼說:“梓陽,這不管你的事。”

我說:“我是梁家人,怎麼能說不管呢?”

梁大地就冷笑著問:“是嗎?”

“你說呢?”我也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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