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沿著茂春江順流而下,不一日,就到了茂陽縣城,再轉乘去青江鎮的船隻,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在鎮上歇息一晚,第二天清晨,含劍二人早早出發,二十裏路轉眼走過,就到了環山鎮。
少學旁邊那座小宅院的大門虛掩著,含劍對若水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從門縫裏傾聽。裏麵傳來老仆人阿土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嗓門:
“日頭都上三竿子了,還不趕緊打掃清楚!你看看,這些破葉子,快給我收拾好!”
也不知他在對誰發脾氣,院子裏傳來另一個聲音,似乎是個少年,但隻是低聲嘀咕了幾句,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阿土的嗓子又響了起來:
“臭小子,你知道什麼!含劍少爺說的是兩年就回來,指不定今天就到了呢?”他說起含劍,聲音都有些嗚咽:“少爺他啊,生下來的時候……”
這個忠實的老仆,還真是天天掛念著自己啊!含劍心下感動,不禁也有些鼻子發酸,但又怕他接下來說出自己童年臭事,讓身邊的若水聽到,於是推門進去,大聲說道:
“阿土,你又在說我什麼?”
門開處,隻見阿土和一名同樣穿著仆人裝扮的十一二歲的少年,手拿著掃帚站在庭院裏,阿土愣愣地看著含劍,半晌,忽然有眼淚流了下來,哽噎道:“少爺,你總算回來了!……”
含劍嘿嘿笑著,眼中不禁也有些濕潤了。
若水在一旁看著,見主仆二人真情流露,不由得替含劍高興,又想起自己父親每次回家時候自己的心情,一陣心酸,連忙側過臉去抹眼角的淚水。
阿土哽噎良久,忽然想到一事,對身邊的少年大聲說道:“臭小子,還呆著幹嗎?還不過來拜見含劍少爺!”又對含劍道:“這是俺本家侄子,叫何孝途,小名小土,年紀小不懂事,隻是貪玩。幼學讀完也進不了少學,老爺照顧,讓他過來幫忙。”
那小土憨頭憨腦,過來向含劍鞠了個躬,甕聲甕氣地說道:“小土見過含劍少爺!”見了含劍身邊的若水,也鞠一躬,道:“小土見過……”愣了一下,這才發現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含劍笑道:“這是若水小姐,——行了,阿土伯,也別掃這院子了,幫我們泡兩杯茶喝吧,青江口一直走到這裏,渴死我了。”
阿土連聲埋怨自己:“哎呀俺這記性!少爺你先進屋歇著,阿土這就去泡茶,今年的新茶!”
嚴冬時節,在溫暖的屋子裏啜著清香碧綠的獅峰貢茶,聽著阿土瑣瑣碎碎地說著兩年來家中發生的事情,含劍終於感到自己回家了。
喝茶暖過身子,阿土陪著兩人上了回真溪村的路。
走進村口,含劍老遠就看到母親坐在屋前椅子上,溫暖的冬日下納著鞋底,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跑著衝到了母親的跟前。
“媽,兒子回來了!”
李氏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一抖,針紮破了手指也茫然未覺。眼前這個黝黑壯實,比想像中高大許多的少年,真是自己的兒子嗎?
半晌,她終於回過神來,相信了兒子回來了這個事實。抹去眼角的淚水,她轉頭喊道:“他爸,你看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