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盡量把球頂向這個位置,頂到他們的五號中衛和三號邊衛之間,馬成,還有張遲,你們要盡量從這個位置突破……”
高勁鬆使勁地揉著另外半邊酸脹發燙的臉頰,努力看清楚教練擎著的圖板。圖板上,在代表著他的球衣號碼周圍,全是自己的隊友以及他們的跑動路線。
他伸出舌頭濕潤了一下幹澀的嘴唇,咂咂嘴,在心裏默默地歎息一聲,看著鄭昌盛已經在繼續指點其他隊友,便伏下身子去解開了球鞋,讓隊醫再把自己右腳踝的傷處噴點藥水,並且要來一塊幹淨幹燥的繃帶,準備重新把那裏包裹起來。
鄭昌盛用顏料筆在圖板上圈圈點點,把所有位置所有隊員漸次指教一回,就問戴振國,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戴振國搖搖頭。他還能有什麼補充的地方?他原本就主張這場比賽應該以防守為主伺機反擊,要是依照他的主意,這場比賽怎麼可能落到眼下的艱難境地?而且他也確實沒有能讓球隊起死回生的本事,與其在這裏和鄭昌盛爭執,不如死馬當成活馬醫,讓鄭昌盛一個人去折騰--萬一真就折騰出一個好歹來呢?
不過他還是說了兩句:“下半時開始時還有比賽臨近結束時,大家的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對手一定會在這兩個時間衝我們一下,我們不能再給他們機會。進攻時一定要注意層次,幾條線要銜接好,不能給對手留下可乘的空隙。”
張遲和馬成還有關銘山這樣的隊長級人物也從各自的位置出發,說了一些他們對比賽的看法,馬成尤其強調了一點,那就是千萬不能裁判起衝突。這條建議立刻受到了鄭昌盛的肯定和表揚。
正在往腳踝上纏繃帶的高勁鬆很氣悶,也想說點什麼,但是他知道,他還沒有在這種場合裏發表意見的資格,不僅在這裏沒有,在球場上他也沒有指揮隊友的資格,但是這些話憋在心裏,又讓他很難受。更教他難受的是,要是下半時完全依照鄭指導布置的那樣踢下去,他在場上的位置就會使他更憋悶--他的位置是在對手後防線和後腰之間,完全處在對手的包圍夾擊之中,他的所有優勢全都無從發揮,最要命的是,他的周圍還充滿了自己的隊友,他們會阻擋他的進攻路線,也會吸引來更多的防守隊員,這就愈加限製了他的活動區域。唉!他被安排了一個中鋒的活,卻又不讓他象個真正的中鋒那樣隨意地進出對手的禁區,他隻能在對手的大禁區邊緣活動……
直到把繃帶裹好把球襪整理好再把球鞋也穿上,高勁鬆也沒能拿定主意說還是不說。最終他咽了一口唾沫,也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他還太年輕,還沒膽量去質疑和指正主教練的權威。他隻能把自己的看法告訴身邊的魏鴻林:“下半場你不要離我太近,給我留點空間。”
情緒不高的魏鴻林撩起眼皮盯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才微微頷首,算是應承了這事。
下半場比賽開始時確實如戴振國說的一般,青島雙喜上來就是一通猛攻,但是攻了幾回沒看見效果,他們就又縮了回去。青島人已經打得了好算盤,有兩個進球在手,他們完全不用著急,急於扳平比分的新時代自然會全線壓上,然後他們就有機會打反擊,能不能再進球不說,至不濟他們也能撈走三分。
新時代又一次完全控製住場上的形勢,但是他們又一次陷入上半時那種隻開花不結果的尷尬境地。
唯一一次不算機會的機會是右前衛創造的:第五十七分鍾,他的帶球突破造成一次直接任意球,馬成射門,雙喜守門員撲球脫手;張遲趕上補射,守門員再撲;倒地的張遲再推射,同樣爬在地上的守門員用腳把皮球擋出來;防守隊員解圍踢出的皮球見高不見遠,被高勁鬆爭頂到第一落點,新時代右前衛搶前一步大力射門,被對手的腿擋下,高勁鬆再射,皮球從人群裏躥出直奔球門,卻在剛剛爬起來的張遲的小腿上蹭了一下改變了方向,恰好讓守門員撲個正著……守門員立刻象個顛倒奔波了許多天終於尋到走失孩子的母親一樣,把皮球緊緊地護在胸前壓在身下,直到他的隊友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他才從地上爬起來,並且立刻把幾個防守隊員通通咒罵了一番。
高勁鬆也正在惱怒地指責馬成,要不是馬成在那一刹那阻擋住了他的射門路線,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近門柱這個倒黴角度!
馬成的臉都有些紅了,他還是第一次被比他小這樣多的隊友責罵。實在拉不下臉麵的新時代第二隊長小聲嘟囔著:“你……就不能停一下再射?”
馬成竟然說出這樣的混帳話?高勁鬆憤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再理他。
馬成雖然為自己作了辯解,但是他終究還是明白道理的人,他不再象之前那麼頻繁地橫向跑動,而是更多地選擇了下底傳球,或者直接斜向突破。看到高勁鬆教訓馬成的右邊前衛也有樣學樣,不再一味地按照教練的布置堅決內切,而是耐心地在右路尋找機會--他畢竟不是邊路出身,因此上傳中球質量不高,與其這樣把機會白白地丟掉,還不如和隊友一起做點配合,再來尋覓對手的空擋。
兩個邊前衛的做法很快就讓高勁鬆身上承擔的壓力緩解下來,而且右前衛有意識地放慢進攻節奏之後,他的活動空間也逐漸擴大了。他的活動範圍擴大實質上就意味著對手的防線不再象剛才那樣緊縮,而是在漸漸地向左翼延伸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