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0)(1 / 3)

傍晚時分,第二場比賽的結果也出來了。省城明遠輸了,一比二的比分讓他們徹底失去了晉級決賽圈的可能;已經踢完全部小組賽並且積十七分的青島雙喜也不能確保自己取得了去成都的門票,他們還得等待積十四分的廣東明珠和積十五分的新時代在最後一輪裏的比賽結果,假如四天後這兩支球隊都獲勝的話,他們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到明年了--廣東明珠在淨勝球上比他們多一個……

就在青島雙喜獲勝消息傳到俱樂部裏的時候,熟諳足球圈裏種種手段伎倆的鄭昌盛立刻讓溫惠大酒店切斷了附二號樓和附四號樓的電話線,要求所有球員以及俱樂部工作人員立即上繳他們私人擁有通訊工具,並且宣布了一條紀律:從現在起任何人未經總經理孫峻山同意離開酒店,都視為自動離職;任何球員未經教練組批準離開酒店,就再也不用回來了。鄭昌盛還讓俱樂部的一個副總搬到四號樓二樓樓梯口的房間裏住下,這個很少和球員打交道的副總按照鄭昌盛的吩咐,把房間門整夜都開著,以此來監督和警告那些管不住自己手腳的隊員……

假如是在前些天,鄭昌盛這樣做馬上就會遭到球員們的激烈反對,哪怕他們不敢當著老教練的麵說三道四,背地裏也會鼓搗些小動作,比如偷偷摸摸地掐斷二號樓的電源,或者半夜三更輪流給教練們打電話,再不是就在訓練時用消極怠工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然而俱樂部這一回的舉措難得地得到了球員們的支持,馬成第一個繳出了自己的傳呼機和新買的手機,接著是陳明燦,然後是張遲和那些有這些玩意的隊員們。

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連鄭昌盛都不免驚訝。他實在沒料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他原本還打算用高壓手段強製沒收隊員手裏的手機和傳呼機哩。

正和鄭昌盛一起看比賽錄象的戴振國聽完守門員教練的話,卻隻是微微一笑,說道:“這些混蛋倒也知曉點事理。”

下午的三四點是夏日裏最難熬的時光。高懸在頭頂的驕陽依然肆無忌憚地噴撒著它的熱情,火辣辣地擁抱著大地,貪婪地汲取著空氣裏的每一絲水分。這個時間裏街麵上看不到幾個行人,南來北往的車輛也比平時少很多,平時繁忙擁堵的街道甚至都變得有些冷清起來。曝露在陽光下的一切事物都在這盛夏的肆虐裏痛苦地呻吟著,到處都閃耀著刺眼的蒼白光芒,連偶爾掠過的微風都沒有絲毫的涼爽氣息,隻剩下撲麵而來的燥熱和煩悶。

誰都不願意在這樣的天氣裏出門,即便有非出門不可的急事,人們也會一麵抱怨著該死的酷熱,一麵趕緊尋下一樣符合自己身份以及經濟條件的交通工具,匆匆忙忙地逃避著那似乎要融化掉一切的火一般熱情。

但是鄭昌盛和他的球隊卻沒有逃避的機會。他們不僅不能逃避,還得打疊起所有的精神來應付這段艱難的時光。眼下他就和他的同事還有幾個隊員坐在體育場邊簡易的遮陽棚下,焦灼地觀看著比賽。同那些在場地上呼哧呼哧喘息著來回奔跑揮灑汗水的人相比,他們的處境更加艱難,因為他們不但要忍受著這幾乎讓人窒息的高溫,還得忍受著心底裏的煎熬--下半時的比賽已經進行了十多分鍾,可球隊還是沒能破門得分……

遠射、定位球戰術、利用個人技術突破、起高球進禁區……他的隊員已經把他在中場休息時布置的一切手段都用上了,可對手的球門還是象塊岩石般巍然不動,無驚無險。

安徽紅星幾乎不進攻,除了一兩名前鋒偶爾踏上新時代這邊半場的草坪,其餘隊員都守在自己的禁區內外,密密匝匝的兩層防線讓負責組織進攻的陳明燦和馬成束手無策,張遲和外援謝廖沙這兩個前鋒更是被對手照看得嚴嚴實實。動作敏捷奔跑積極的張遲還好點,至少他還能時常拿到球,而在高大對手貼身防守下的謝廖沙都快成為一個無用的擺設了,在比賽的大部分時間裏,他就象被灼熱的陽光蒸發了一般,幹脆看不他的人影。於是張遲就不得不擔負起爭搶高空球的責任。可張遲在體重和身高上都沒法和對手的幾個後衛隊員抗衡,對手隻消用身體把他扛住,他便時常連個起跳的動作都沒法做完整;即或他瞅機會爭到皮球的第一落點也沒有用,他根本就找不到上來接應的隊友,他隻能把皮球盲目地頂出去,期冀著恰好有個隊友跑到位置,期望著隊友能把這個他辛苦爭來的球派上大用場。

他的願望一直都沒能實現。

很明顯,安徽紅星是有備而來。他們先掐斷了新時代的兩條邊路,讓馬成和陳明燦沒法組織起有效的進攻,又成功地把謝廖沙從比賽裏抹殺掉,讓“高快結合”的新時代鋒線僅剩下一個“快”,再派出隊員專一防守新時代的箭頭人物張遲,讓張遲無法發揮他速度快且位置靈活的作用,這樣便全麵壓製了新時代的進攻。安徽紅星如今這種後場密集防守的陣勢足以讓他們從容化解掉新時代的絕大部分進攻,他們的目標也僅僅是讓這場比賽以平局收場,能撈到一分,他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他們為什麼隻要一分,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鄭昌盛很早就看出了對手的企圖,可他卻拿對手毫無辦法。他既沒有讓球隊全力以赴投入進攻的魄力,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手段來打破場麵上的僵局,他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換下那幾個體能明顯下降的隊員,生怕些微的變動也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後果,讓球隊同時也讓他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悲慘境地。

他坐在教練席裏,手指縫裏夾著點燃的香煙,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隊員在球場上來回奔跑。他的腳下扔了一地的長長短短的煙頭,有些還在冒著縷縷輕煙。

他不能不承認自己老了,這種激烈的比賽已經不適合他這種年紀的老人了。每當他看見他的隊員跑上去,每當他看見皮球消失在對手的禁區裏,他的手就禁不住要顫抖,幾乎連煙卷都夾不穩,而他的腿腳也會神經質地抖動起來,他得花許多力氣才能讓它們重新安靜下來。他甚至都不敢去留心旁邊的人是不是在看他,他害怕從他們的臉上看見因為可憐他而流露出的苦笑,或者是因為鄙夷他而發出的譏諷冷笑。

他終於下了一個決定,用最後一名前鋒替換下後衛線上的外援,把陣型從“四四二”調整為“三四三”。

三個前鋒,這無疑是在加強進攻,可鄭指導顯然沒把一件事情搞清楚,球隊遲遲不能破門得分並不是因為進攻手段不得力,而是壓根就沒有有效的進攻組織,他在匆忙間換上一個久疏戰陣的前鋒,難道說這就能打破比賽的僵局、改變比賽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