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8)(2 / 3)

“看清那混帳王八蛋的車牌號沒有?”氣急敗壞的司機拉開車門,劈頭蓋臉地問。

高勁鬆搖搖頭。這事來得太突然,他根本就沒想起要去瞧肇事者的車牌,待他想起這檔子的時候,那貨車早就走遠了。受傷的俱樂部官員到現在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窩在座位裏一個勁地瑟縮顫栗,嘴裏嘟囔著誰也不聽不清楚的胡話。

司機師傅再次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了一遍那個該死的肇事車。他拿下了一直捂在後腦勺上的手,使勁地甩了甩黏糊糊的血水,又在後腦勺上抹了一把,使勁地吐了口唾沫,找了塊早就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抹布揩揩手,就從駕駛台上的皮包裏拽出了自己的手機一通嚷嚷。

很快就有幾個人匆忙地從前麵那個大門裏衝出來,一個穿製服的保安跑了幾步又被喊回去,手忙腳亂地升起大門口擋車的欄杆,一輛中型客車忽地躥出來,直接停到司機旁邊。客車司機伸出頭來就急惶惶地問:“你受傷了?!傷哪裏了?!”

“被老廖的牙齒撞上了!”

“老廖呢?”

“他比我厲害,滿臉都是血!不知道撞到哪裏了,現在都還說不出話!都是那該死的重車,石頭把我玻璃砸壞了……”

說話間傷得最厲害的俱樂部官員老廖已經被人七手八腳地抬出來,直接送上了俱樂部的中型客車。

“記下車牌沒有?”

“那混帳的車牌上全是泥,什麼都看不清楚!”

“報警沒有?”客車師傅不等小車司機回答就亂罵著讓他上車,“一塊上來,車扔這裏先不管,讓他們把現場保護起來就行,我先送你們去醫院。”又問拎著行李的高勁鬆,“你呢?也是隊上的?”看高勁鬆點頭馬上就問,“傷著沒有?”見高勁鬆搖頭,就說,“你在這裏等交警,我先送他們去醫院。”也不等高勁鬆回話,就一溜煙地走了。

這樁確實是飛來橫禍的交通事故大概是小鎮上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最激動人心的事情了,現場很快就聚集起一大堆人,人們興奮地交換著最真切的資料,並且七嘴八舌地議論那血淋淋的場麵,最後認定,被人抬上車的老廖同誌起碼斷了好幾根肋骨,而且一定會有一定程度的鬧震蕩,不然的話,這都對不起他那滿臉縱橫交錯的血條子。至於正在被警察詢問的高勁鬆,大家的看法出奇的一致:這是個走運的家夥。

工作認真負責的交警還沒給高勁鬆做完詢問筆錄,醫院那邊就已經傳回來關於傷員的最新消息,滿臉鮮血的老廖傷得其實還沒司機嚴重,除過掉了一顆門牙並且另外一顆門牙的前景也不太美妙之外,就是鼻子被撞出了血,而司機師傅除了被老廖咬傷,倒真有掉輕微的腦震蕩,不過,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回家休息兩天再吃好點喝好點便沒事了。

徹底放心的高勁鬆很快就在俱樂部的辦公樓裏找到了在基地值班的常務副總經理。常務副總已經知道了高勁鬆的情況,而高勁鬆一直惦記的事情也得到了妥善處理--隻是當著高勁鬆的麵在合同上蓋幾個俱樂部的公章而已,這證明高勁鬆和雅楓俱樂部之間的雇傭和被雇傭關係的確立。其實“雇傭”這個詞並不能準確地描述高勁鬆和雅楓俱樂部之間的關係,因為高勁鬆在簽署這份合同時,他似乎就已經成為一件商品,雅楓俱樂部將有權利把他轉讓或者租借,或者幹脆就是明碼實價地出售,但是他又是一個人,人怎麼可能被當作商品一樣轉讓或者出售呢?這實在是一個令人撓頭的複雜問題。不過這個問題還是留給那些足球界和法律界的人士來思考和詮釋吧,也許有一天他們可以尋找到一個正確的答案,或者,尋找到一個合乎情理的答案。

高勁鬆才不會去理會這些複雜問題哩。現在他已經拎上了自己簡單的提包,跟著一個俱樂部的工作人員去了宿舍樓。他手裏還拿著好幾個透明的塑料口袋,裏麵是兩套剛剛領來的訓練裝備,除了衣服和長褲短褲,還包括護腿板護踝和護膝什麼的東西,另有一雙好不容易挑選到的球鞋和幾雙襪子。

工作人員在宿舍的二樓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條件不錯,電視空調電話什麼的應有盡有,衛生間裏還有一個浴缸,雖然高勁鬆不可能在裏麵舒展了身體享受一回,但是屈起腿來也能將就。靠窗一麵還有一個小陽台,要是他願意並且膽子大,完全可以在清晨迎著朝霞嚎幾嗓子,或者在傍晚的霧靄中哼哼幾聲小夜曲。

“……電話按‘零’就能撥打外線,不按零就隻能打內線,牆壁上那張紙上是俱樂部裏各部門和各房間的內線號碼。”工作人員利索地給他交代各種注意事項。“熱水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供應,不過現在球隊放假,基地裏沒那麼多人,所以隻在下午四點到六點、晚上八點到十一點之間有熱水。每天上午十點會有人來打掃衛生,要是不願意打掃,喏,”他指指門把手上的一塊牌子,“你把它翻過來掛到門上就行了,負責打掃衛生的人就不會打攪你休息。你的衣服髒了要洗什麼的,你也可以撥他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