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是高勁鬆來雅楓的第四天了。
今天下午,三家俱樂部拚湊出來的第一界全國五人製室內足球聯賽湖北代表隊已經開始進駐雅楓的基地,龐大的領導班子讓高勁鬆大開眼界,他怎麼也沒想到,隻有區區十個球員的代表隊,竟然會有這麼多的領導,隊長副隊長,領隊副領隊,主教練助理教練還有守門員教練以及隊醫,這就是十個人,再加上球隊必備的工作人員,那麼代表隊的名單還會有進一步的擴大。他鬧不明白,一個賽會製的比賽竟然會讓這麼多人歡欣踴躍呢?
“比賽在昆明舉辦。”消息靈通的姚遠簡明扼要地給出了答案。“即便咱們連小組都出不了線,也得在昆明呆六天。”
在昆明舉辦,這一點高勁鬆能理解,那是著名的旅遊城市,公費旅遊在誰看來都是一件美差事;可至少呆六天是怎麼個說法?他疑惑地把這個問題拋給姚遠。
“按賽程來看小組賽三天就結束,可咱們沒比賽踢了,難道就不能開個會總結下得失?開會是大事,不能馬虎,自然要找個山清水秀風景如畫的地方,把會開成一個勝利的大會、成功的大會、繼往開來的大會,要是人人爭著發言,或者再暢想一下未來,那麼三天時間可能不夠。當然夠還是不夠主要還是由這次參賽的經費多少來決定,要是幾家俱樂部都支持的話,可以把會議的後半段移到西雙版納去開。足協為了確定搞不搞五人製聯賽都把會從珠江開到了北戴河,那麼總結咱們這支球隊的得失自然也能從滇池開到西雙版納去,何況咱們還沒出雲南省的地界,不算浪費。”
高勁鬆咧咧嘴。姚遠這冷笑話一般的言辭可一點都不好笑,就象他人一樣,看著很好相處,可接觸時間稍微一長,就覺得很難有進一步的交心,無論對誰,他都是那麼一副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模樣,唯一的好處就是這個人並不招人討厭,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和高勁鬆一樣,姚遠也不是湖北人。他的籍貫是廣西柳州,後來被廣東省少年足球隊看上,就再沒回去過。“我家裏沒什麼人,父親死得早,母親改嫁了別人。”說這話時姚遠神情冷淡得象這事和他沒什麼關係,完全就是在譬說別人家裏的閑事。和高勁鬆不一樣的是,從少年隊到青年隊再到成年隊,這三個階梯他是一步一坑走過來的,既沒提前也沒落後,既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也沒什麼落人詬病的毛病,更沒遭遇到什麼天災人禍,到哪個年齡就按部就班升入哪個級別。在成年隊呆了兩年,職業聯賽開始了,好不容易通過甲A擴編才擠上末班車的湖北雅楓到處招攬人,就看上了當時廣東隊裏的一名邊路好手,但是又受不了人才濟濟的廣東隊獅子大張嘴,於是兩家俱樂部坐下來一協商,幹脆買一送一,他就這麼著來了武漢雅楓。雅楓俱樂部從來就不缺好前鋒,兩年來他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看台上看別人比賽,雖然他也動過轉會的念頭,但是雅楓俱樂部又覺得三個前鋒似乎不夠妥當,於是他就這樣日複一日地繼續在看台上或者電視機前觀摩比賽。
“你怎麼不提出轉會?”高勁鬆問道。
姚遠笑了,就象聽到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他掰著指頭給高勁鬆數自己過去踢過的比賽:“兩年裏我通共踢了五場足協杯和七場聯賽,前後加起來不到一百八十分鍾,一個球都沒進——我都快記不起來上次進球是哪一年的事情了——就我如今這種這種情況,你說哪家俱樂部會要我?”他抿著嘴唇凝視著天花板,慢悠悠地說道,“甲A俱樂部不會養我這樣吃閑飯的人;甲B排頭幾家也不會要;至於甲B中下遊球隊……其實你還不知道,年年雅楓的轉會名單上都有我,甭管我提不提轉會的申請,俱樂部都會把我踢進轉會名單裏,轉過頭沒人樂意要我時,我和俱樂部續約就沒辦法提要求講條件——我現在的收入大概排在全隊倒數第一,別人踢一場比賽拿的錢興許都夠我兩三個月的工資了。”停了停,他又似笑非笑地說,“無所謂!雅楓不攆我走哩,我就在這裏混下去,雅楓不要我哩,我就再去找找養人的水土,再不行就去乙級聯賽看看有沒有尋錢的地方,實在不行,我這兩年也攢了些錢,武漢廣州這些大城市或者呆不住,不過回家鄉做點小買賣也不錯。好在這麼多年也沒落下一身傷病,身板結實,回去買套房子娶個稱心如意的婆娘,生個娃娃自己個兒慢慢養。”說著話就眯縫起眼睛,似乎很是憧憬將來的生活。
高勁鬆倒不好評價姚遠這種想法到底是對還是錯,思量半天,隻好借著其他的話題把這事含糊過去。
從湖北代表隊的領導班子住進基地開始,其他兩家俱樂部選派的隊員也心不甘情不願地陸續前來報到。這些家夥一個個罵罵咧咧,不是指責基地食堂的夥食太差,就是挑基地各項服務不到位,每天上下午的訓練課更是拖泥帶水,好在領導們本來就沒把心思放在代表隊出成績上,隻要大麵上還能說得過去,對這些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這些家夥去鬧騰,這不,很快就有人提出,室內足球的場地就應該在室內,天天在這連草都沒幾根的沙土地上折騰,能訓練出個什麼結果?這個意見馬上得到了答複:現在再去找合適的場地時間上不允許,所以這幾天的訓練主要就是熱身,讓大家都把筋骨活泛起來,等過幾天赴昆明觀摩室內足球的人員選派有個最終結果,大夥兒就直接去昆明,想來那裏的場地肯定合乎標準。但是這個答複依然沒能教大家滿意——在這樣冷的天氣裏訓練,在這霜凍的硬土地上訓練,有個傷啊病呀的怎麼算?經濟上的損失誰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