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膝蓋的失力同樣隻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事實上,高勁鬆根本沒費力氣就站立刻重新站了起來,膝蓋也沒有什麼明顯的不適應,既不覺得酸漲也不覺得脹痛。他把自己的兩條腿來回細致比對打量了一回。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他看不出它們有什麼區別,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能夠證明剛才短暫的失力不是他的錯覺。這不可能是錯覺,因為他左腿的膝蓋處還有沒有來得及拍打幹淨的灰塵。這一回他再也不敢象剛才對待腳踝處的刺痛那樣等閑視之了——事情明擺著,刺痛和失力都落在他的左腿上,這說明麻煩已經找上他了。這肯定是昨天比賽裏那次比腳力留下的後患!他一麵歎息著暗自祈禱這可千萬別是什麼不得了的大傷病,一麵從壁櫥裏找出兩件幹淨衣服換上。他得馬上去找隊醫替他檢查一番。
聽高勁鬆簡略介紹了自己的麻煩之後,值班的隊醫也不敢馬虎,他立刻讓高勁鬆坐到靠牆的木椅子裏,並且拿來了一個木製的腿腳支架,架起了高勁鬆那天惹上麻煩事的傷腿。
“痛不痛?”值班隊醫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著高勁鬆的膝蓋,順著膝蓋骨的走向朝兩側邊慢慢地移動著,並且逐漸加大了給膝蓋的壓力。
高勁鬆搖搖頭。從宿舍到醫務室這一路上他都在細心地捕捉著腳踝和膝蓋的感覺,可什麼異常情況都沒發生,他還特意讓左腿交替作為支撐腿和落地承重腿,連蹦帶跳地躥過了辦公樓前的那幾級台階。他就想看看它會是個什麼反應。可它的表現再正常不過,既不痛也不癢,讓他順順溜溜地就進了辦公大樓。
“這裏痛不痛?”值班隊醫的手指在高勁鬆的腳踝處一鬆一緊地壓著。“是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高勁鬆苦笑著回答。他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他用眼角掃了值班隊醫一眼。這個隊醫該不會以為自己在逗他玩吧?
隊醫神色不豫地乜了高勁鬆一眼,放開了他的腳踝,走到牆邊用香皂洗了手,這才過來說道:“沒什麼問題。”說完他就坐到桌邊拿起了報紙。他懶得理會這個年輕隊員,也不想教訓這個力氣沒地方使的混蛋——就踢了一場好球,倒學會了消遣人的本事!嗤!他毫不掩飾地冷笑了一聲。
高勁鬆神情尷尬地坐在那裏。看來他是被值班隊醫給誤會了。他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學著隊醫的樣,反複摩挲著自己的膝蓋,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剛才,腳踝這裏,確實是有刺痛的感覺……真的。”他小聲地嘟囔著。“膝蓋也……不信你看這,這裏的還有寢室地板上的灰塵。”
值班隊醫頭也沒抬地揮了揮手,也不知道是對他不耐煩,還是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
“真的!”高勁鬆繼續努力地為自己辯護。但是連他自己都知道,他的辯解有多麼的蒼白無力。該死的!他咽了口唾沫,把湧到嘴邊的一句粗話一同吞了回去。算了,看來他說什麼這個值班隊醫都不會相信,既然這樣,他還在這裏枯坐著幹什麼?還不如回宿舍蒙上鋪蓋睡上一覺,說不定一覺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又一個隊醫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李曉林。
兩個人都看見了正在放下挽起的褲腿的高勁鬆。
“你的腿怎麼了?”剛進門的隊醫問道,“是不是昨天比賽裏的碰撞留下了傷?”他就是昨天比賽裏為高勁鬆的腿腳作緊急處理的那個隊醫,同時他也是俱樂部醫療小組的負責人,很多隊員都相信,他之所以成為醫療小組的組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醫術比另外幾個隊醫要高明得多。
高勁鬆馬上把自己今天遭遇到的麻煩又重新譬說了一遍,並且提到了值班隊醫給出的診斷結果。
首席隊醫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值班隊醫撇撇嘴,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他沒法對高勁鬆這明顯帶著報複意味的說辭發表什麼看法。不管怎麼說,高勁鬆說的全都是事實,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很容易給人造成誤解。
首席隊醫沉吟了一下,把已經擰開了筆帽的鋼筆放到桌上,就壓著一張剛剛填寫了“李曉林”三個字的空白《傷病診斷暨處理意見》表,然後他走到高勁鬆麵前,說:“你坐好,我再看看你的膝蓋和腳踝有什麼問題。”
膝蓋、膝蓋兩側、膝蓋窩、腳踝內外側、後跟肌腱、腳麵、腳弓,首席隊醫一路細細地檢查,一麵不停地詢問著高勁鬆的感覺,最終他得出的結論和值班隊醫一模一樣:高勁鬆的膝蓋和腳踝什麼事都沒有!“可能是你的心理作用。”末了首席隊醫耷拉著眼皮不鹹不淡地說道,“要是你還不放心,——要不我和俱樂部說一聲,我陪你到市裏大醫院去照個片?”
高勁鬆窘迫得臉都紅了。首席隊醫這樣說,實際上是在說他疑神疑鬼,或者幹脆就是在指責他耍大牌脾氣。他連忙說解釋說不用那麼麻煩,他還是相信首席隊醫的話,當然,他也相信值班隊醫的診斷,他隻是擔憂萬一他的左腿膝蓋或者左腳踝關節真有什麼小傷小病又沒得到及時的治療,也許會給球隊還有他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