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默默地看著這兩個年輕人走近甬道,默默地看著他們走進甬道。
“遲鬱文,好樣的!”看台上有球迷大聲地喊道。
遲鬱文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臉突然脹得通紅。他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竟然會有這般優遇,有些不知所措。他停下了腳步,仰起臉來,想從擁擠在甬道兩側的看台上的球迷中尋找到那位好心人。這個時候,再沒有什麼話比這句“遲鬱文好樣的”更教他覺得體貼溫暖了。
“遲鬱文,好樣的!”幾個擁在甬道邊的球迷向年輕隊員喊道。
淚水立刻盈滿了遲鬱文的眼眶。他哽咽著不知道該怎麼去向這些可敬又可愛的人們表達自己的感激。他希望比他更有經驗的高勁鬆能教教他,這種情況下他該怎麼做,但是高勁鬆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甬道的盡頭。
“遲鬱文,好樣的!”更多的人喊道,並且朝他鼓起了掌。
被球迷的歡呼包裹著的遲鬱文隻能一遍遍地向球迷們鞠躬致謝……
他是最後一個走進更衣室的隊員。在更衣室門口,他看見常務副總經理正和總經理吳興光飛快地說著什麼。吳興光的神情很嚴肅,臉色也很陰沉,並且一再打斷常務副總的話:“你能確定嗎?真的?”
更衣室裏的氣氛很安靜,除了偶爾的幾聲咳嗽,幾乎沒有其他的任何聲響。隔著厚厚的門板,刺耳的“言良成滾蛋雅楓解散”的口號聲依然清晰可聞。代理主教練言良成站在更衣室的正中間,臉上似笑非笑,一動不動地盯著更衣室靠牆一角放著的黑板。黑板上麵還依稀殘留著雅楓的戰術分解圖。本該對守門員的拙劣表現大發雷霆的守門員教練,如今卻在房間的一角閉目養神。臨時助理教練埋頭研究手裏的小本子,那上麵記錄著上半時的各項數據,還有比較有代表意義的攻防戰術圖例。無論是上場隊員還是替補隊員,全都都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偶爾有人因為受不了這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氣氛而抬起頭來喘口氣,目光也不會和別人對視。
遲鬱文一腳高一腳低地進了更衣室,在高勁鬆身邊坐下來。直到現在,他渾身上下都還因為激動而難以控製地顫栗著,哪怕他使勁地把雙手壓在自己的大腿上,雙腳還是不聽使喚地哆嗦著。高勁鬆正仰了臉讓隊醫檢查他被人撞出血的鼻子。遲鬱文想問問高勁鬆的鼻子,又想隨便說點什麼。他是真想說點什麼,不然的話他害怕自己的胸膛會因為興奮過度而炸開。但是他根本張不開嘴,而且他也不敢張嘴--他現在要不咬緊牙關,他的上下牙床就會不由自主地打顫。
隊醫取了一小袋冰塊來,讓高勁鬆自己把冰袋捂在鼻梁上,然後他開始檢查高勁鬆的左腿。高勁鬆告訴他,剛才四川宏盛發角球時,自己本來已經先搶到了位置,但是左腿突然使不出力氣,根本抗不住那個宏盛後衛。至於到底是哪裏使不出力氣,高勁鬆答不上來。當時情況那麼緊張,他哪裏來得及仔細分辨,而且這失力和上回差不多模樣,也就那麼一眨眼工夫--可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工夫,對手的身體已經壓住了他,他再也沒法跳起來。
一個鼻孔又被堵上棉花團的高勁鬆嗡聲嗡氣地問遲鬱文:“激動不?”
遲鬱文點點頭頭。他現在也隻能點頭。
“想嚎一嗓子不?”
遲鬱文又使勁地點點頭。
不少隊員都聽見了球迷送給遲鬱文的喝彩聲,聽著高勁鬆的問話,大家都抬起了頭,眼神複雜地盯著現在還是一臉興奮和幸福的遲鬱文。
“滾門外去嚎!”高勁鬆說完就仰了臉不再搭理他。
所有人都不禁莞爾,幾個不老成的家夥甚至笑出聲來。雖然這笑容在每個人臉上都是一閃而逝,甚至有的人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成形,而僅僅是在眼角眉梢掛上了笑模樣,可更衣室裏教人喘不上氣的壓抑氣氛卻被高勁鬆這末一句話給衝淡了不少。
連一直陰沉著麵孔一聲不吭的言良成,在聽到高勁鬆的話之後,嘴角也微微扯動了一下。多好的隊員啊!他在心裏禁不住感慨了一聲。這是尤慎自打接手武漢雅楓就立刻招攬的隊員,也是自己一直比較看好的隊員,可事實證明,尤慎和他最終還是看走了眼--他們都知道他是個好球員,卻不知道他的作用並不僅僅是個可以放在任何位置的多麵手……要是老尤的家人沒出那檔子事的話……唉!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麵對他的場上隊員,開始了他平生的第二次中場總結和戰術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