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林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話教高勁鬆很有些摸不著頭腦,思慮了半天,還是沒個頭緒,隨口問道:“周健,他從哪裏知曉這些事的?”
李曉林一哂,說:“這還用問?肯定是程德興在他麵前誇了你,不然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話。”這是程德興拉攏人的老套路了,不當麵說你的好話,卻把這些話說給和你親近的人聽,那麼這些話自然而然地就會傳進你耳朵裏,那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是實實在在的“好”——看,我已經“好”到能教別人隨時隨地都能記住的程度了;當然了,這個時候你會更加覺得程德興這個主教練確確實實是個知人善任的好教練……
李曉林倒沒把這也告訴高勁鬆。他實在是沒辦法說出口。雖然這是事實,可在這節骨眼上,他和程德興又有那樣的淵源,即便他把這事說出來,高勁鬆也會認為他是在挑撥。他隻好用大半杯白酒把滿肚子的話都堵回去。
他紅著眼睛脹著臉,長長地嗬了一口酒氣,問:“你還沒給他敬酒吧?”
聽到李曉林的提醒,高勁鬆才想起這事,他趕緊找個了空酒杯,倒了一滿杯的酒,急急忙忙地過去。
“程指導。”他很尊重地稱呼了一聲,並且用目光和這張桌上的幾個俱樂部領導還有認識不認識的教練打了個招呼。
“這是小高,高勁鬆,去年底才過來的隊員……”吳興光為程德興作著介紹。他的臉色不大好,眼角眉梢也沒多少歡喜神色,介紹高勁鬆時幹巴巴的語氣倒象個電台的新聞播音員在讀稿子。
“他就不用吳總介紹了,早就在電視上認識了。”程德興爽朗地笑起來,“那腳改寫記錄的遠射給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得很。”說著話他已經站起來,並且主動朝高勁鬆伸出了手。桌邊的人也都跟著站這裏。他握著高勁鬆的手,對周圍的人說,“先前吳總還一再對我說,武漢雅楓是家小俱樂部,底子薄,人手也緊張,可看看小高就知道了,吳總那是在和我謙虛哩——象小高這樣的球員在雅楓也隻能在板凳上等機會,咱們哪裏是底子薄呢?咱們的潛力大得很哩。”周圍人都露出了笑容,也都在點頭。程德興緊握著高勁鬆的手使勁晃了晃,又對高勁鬆說,“我看過你兩場比賽,讓你踢前鋒太委屈了,你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不是你自己做得更好,而是帶領一支球隊,你可以讓一支球隊變得更好。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這一點!”
驟然聽到新任主教練這樣說,而且他還如此誇讚高勁鬆,吳興光和兩三個俱樂部的老人都有些發懵,急忙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程德興不會是酒喝多了吧?球員的人事變動狀況一早就告訴過他了,難道說他已經把高勁鬆要被雅楓甩賣的事給忘記了?
高勁鬆已經被他這席話說得滿臉通紅,腦袋裏嗡嗡直響,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是該謙虛幾句,還是該說幾句感激的話,又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而且無論他說什麼,他都無法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這樣的場合裏如此評價他哩,而且這樣評價他的人還是一個資深的名教頭。一股難以言表的暖流驟然湧進他的胸膛……
心情激蕩中他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話。
聽了高勁鬆的話,程德興依舊握著他的手,點著頭說道:“深圳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這個壞人,就讓我這個主教練和咱們俱樂部來做!——隻要咱們俱樂部不放人,他們深圳藍天總不能明火執仗地來搶。你放心,總之一句話,不能讓你難做。還有姚遠,那也是敬業的好隊員……”
高勁鬆咬著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他才哽咽著說道:“程指導,我敬您!”說完,也不等程德興端起酒杯,就把自己的酒一口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