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拉的身影剛剛在公路轉角處消失,物管公司的負責人王正清那張黑瘦的長臉就出現在高勁鬆麵前。他虛著眼睛張望著公路半天,才問道:“剛才那是誰?”他眼神不大好,又嫌戴眼鏡不利索,所以看什麼東西總要把眼睛眯縫起來。
“誰?”高勁鬆也抬頭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嘴裏明知故問。
“剛才公路上的家夥!是不是馬拉拉拉?”
高勁鬆從崗亭裏探出身來望一回。公路上別說人影,連車都沒一輛。在毒辣日頭的照耀下,平整的路麵反射著刺眼的白光;道路邊的綠化樹焉耷耷地立著,蟬在樹葉裏“知了知了”不歇氣地鳴唱。
“沒人啊。”高勁鬆說。他又補上一句,“沒看到有人出去啊。”他從崗亭裏拿出一瓶飲料遞給王正清。
在小區裏巡視了一圈走得口幹舌燥的王正清接過飲料,擰開蓋子咕嘟咕嘟灌下去小半瓶,這才發現不大對勁。他把瓶子湊到眼前瞄了瞄牌子,說:“你怎舍得買這東西了?”他有些奇怪,高勁鬆是公司裏出名的吝嗇鬼,平時在小區對麵的學校食堂裏打飯都舍不得買份葷菜,今天怎麼破費了?
高勁鬆笑著說:“上午巡邏時,看見七棟二單元的人搬家,我搭了把手,剛才人家特意買了半件飲料過來說謝謝的。”
“哦。他們沒找搬家公司?”
“好象搬家公司的人把他們什麼貴重東西磕碰壞了,起了糾紛,最後鬧得搬家公司連尾款都沒收上,家具也沒幫他們搬完……”
“後來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高勁鬆鬧不清楚王正清問的是什麼事,就反問了一句。
“糾紛解決沒有?”
“哦,這事啊一一搬家公司沒收到尾款就走了,我幫著他們把東西都搬上樓,業主罵過幾句也就算了。”高勁鬆隻好把先前的話合到一起再說一遍。說話時又有輛小車從公路上拐過來,他站起來準備過去查驗通行證;王正清擺手示意他不用出來,自己走過去檢查。他很快就舉手讓高勁鬆拉起欄杆。其實不用他去詢問,高勁鬆坐在崗亭裏已經看得清清楚楚,車牌號很熟悉,開車的就是住在臨江那十幾棟別墅裏的一個女“大款”。
“知道這女的做啥的不?”王正清的眼睛追著奔馳跑車,嘴裏神神秘秘地說道。
高勁鬆搖頭說:“不知道。”那女業主做啥的和他有屁的相幹啊。
“知道蕭岩不?”
高勁鬆當然知道蕭岩省城明遠的八號,中場主力,隊裏說一不二的大佬,去年在球場上會過幾腳。不過高勁鬆還是搖頭:“不知道。是《蝴蝶舞翩躚》的男主角?”《蝴蝶舞翩躚》是最近市電視台熱播的一套都市言情劇,演員清一色的俊男美女,老套的大企業辦公室戀愛劇情,對話內容惡心得高勁鬆連饅頭都咽不下,可偏偏每天的報紙上都是頭號收視率的節目,這不能不讓高勁鬆懷疑自己的審美觀一一他是不是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聽見這電視劇的名字,王正清就象尾巴被人踩住般一跳老高,說:“別提他娘的蝴蝶!惡心死人的破玩意!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蝴蝶都掐死!然後全掛在城門樓子上風幹!……” 都是這該死的破電視劇,讓他昨天晚上連省城明遠的比賽都沒看舒坦!他老婆霸著電視機,連廣告時間都不許他調換節目,他隻能跑到大街上找家小飯館,點了一瓶啤酒一碟花生米,腆著個臉蹭電視看。
看見他跳起腳來把電視劇一通臭罵,高勁鬆更加確認自己的確是跟不上時代了一一看,他都和王正清有共同語言了!王正清可是餘胖子的狗肉朋友。但他也沒提醒王正清,現在的話題是說誰是蕭岩。
倆人從難看的電視劇說起,一直拉扯到馬路對麵外江足校食堂難吃的夥食,煙都抽完兩支,王正清這才想起來他來這裏的正事,問道:“你看見馬拉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