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半不到,接班的同事就過來了,他們還笑著告訴高勁鬆,急紅眼的王正清正在辦公室裏亂咬人哩;同時也提醒他最好搞快點,不然眼看今天晚上就要被老婆攆到大街上的王頭,說不定先把一肚子邪火灑到他頭上。
交割好工作,高勁鬆連製服都來不及換,就先去物業公司的辦公室。他想,反正他也沒什麼衣服好換,到時候就穿這身上場;足校的四塊場地都不錯,草坪底下填埋了好幾層炭渣黏土,草皮也夠厚實,這種場地不太怕摔跌,隻需要找雙球鞋還有護具保護好腿腳就行。
因為著急去辦公室集合,他沒循著樓房與樓房之間寬闊的水泥道路走,而是抄了捷徑一一從小區中間的大片綠化帶穿過去。
“保安!保安!”
穿過人工湖時他被人叫住了。他站定了腳步,卻看見是那個開奔馳跑車的女業主,省城明遠大佬級球員蕭岩的……
他心裏惦記著被同事形容成瘋狗的王正清,可業主找上來他也不能走,隻好等著業主過來詢問道:“您有什麼事?”
女業主現在的模樣比她開車時戴墨鏡的樣子要順眼得多。她說她的狗不見了,想問問他看見沒看見一條小鹿犬,還用手比劃了一下,說:“就這麼大!剛才我回家,一開門它就衝出來了,在假山那邊和張婆婆家的大斑點玩了半天,倆狗追來追去的,跑著跑著花生米就不見了。”
高勁鬆瞪著臉色通紅神情焦慮的女業主,簡直不知道該說才好。花生米不見了,那就去菜市場上買!想吃油炸花生米就去飯館!
他耐著性子問:“花生米是在哪裏不見的?”他知道,花生米是女業主給小狗起的名字,這條還沒貓大的小狗也因為這個響亮的名字,在小區裏頗有名氣。
“就在假山那邊不見的。不過現在不知道跑去哪裏了。”女業主看來很著急,一邊解釋一邊“花生米花生米”地叫個不停,就是沒聽見有狗聲回應她的召喚。
“需要我幫忙嗎?”高勁鬆再問道。工作守則上規定得清清楚楚,他們要為業主提供熱情周到的服務,雖然幫忙找狗的事情暫時還不清楚是不是也在工作範圍之內。他現在是多麼渴望女業主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不!
“好!”女業主很幹脆地回答,然後她就做主劃分了各自的搜尋範圍。“你去那邊,我去這邊,你找到了就大聲喊我。”她解釋說,“花生米怕生人!我怕你喊它它不答應。”
找狗的工作持續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連一組巡邏的保安也被女業主請來幫忙,最後通過保安們的通話機才確定狗的位置一一它竟然鑽到小區二號門門口的超市裏去了!超市裏整天開著空調,比頂著日頭曝曬要舒服得多……
等高勁鬆到公司辦公室的時候,隻有兩個工作人員在無聊地等著下班。工作人員告訴他,王正清早就帶著保安隊的隊員去足校了;王正清走時還特意給他留了話,讓他無論如何也要趕緊過去。
他又轉回頭去足校。
足球學校就在小區的馬路斜對麵,不到兩百米的距離。學校四周都是被房地產公司買下來又閑置著的土地。被大段大段單薄的圍牆圈起來的荒地上看不到一戶人家,隻有青黃的野草。因為沒人打理,被日曬雨淋風吹的圍牆有些地方都坍塌了,從缺口能看見圍牆裏的荒草茂盛地瘋長著。足球學校的三四棟小樓就孤零零地佇立在這一片荒地上。
剛剛走上馬路,他就簡單有些不尋常,平時根本就看到人影的足球學校門口,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挨挨擠擠地停了一長溜大車小輛,連能裝二三十人的大客車都有好幾輛。難道說科技大學的大學生為了贏回顏麵,搞出了這麼大的排場?
他帶著滿腦子的霧水走進學校。學校裏的車更多,食堂前的空場壩幾乎被車輛擠占得連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兩個學校的保安拿著話筒指揮交通,他們既要給新來的車輛安排位置,又要給裏麵的車留出足夠的通道,忙得滿頭滿臉都是汗……
車多,人也多,絕大多數都是成群結隊的娃娃,從八九歲大的娃娃都十五六歲的少年都有,個個都是一臉油汗興致盎然的模樣。他注意到,絕大多數娃娃都穿著印有“省城明遠”字樣的球衣,有些還穿著明遠的球褲和球襪,手裏拎著護具和鑲著釘子的球鞋,腳下踢趿著拖鞋,就象個真正的球員一樣。也有大人。有些大人大概是陪孩子來足校的,可另外一些人就很難看出來這裏的目的。從食堂到訓練場短短的百多米距離,他還看見過幾個脖子上掛著相機的記者,連電視台的攝象機都瞧見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