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勁鬆想中途下車的如意算盤沒有得逞,因為女業主說,無論做什麼事都應該有頭有尾,所以她答應把高勁鬆送到華隆商場,她就一定會送他去。
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高勁鬆還能怎麼辦?他總不能直言不諱地拒絕蕭南一一他現在終於知道女業主的名字了一一的一番好意吧。於是他隻好繼續呆在車裏,一邊做出一副很欣賞城市景色的模樣,一邊忍受著蕭南的喋喋不休。
“……我哥他們昨天又輸球了。他是隊長,輸了球心裏肯定不好受,說不定還要被教練罵,就會更難過。我好心好意地打電話去勸慰他,可我還沒把話拉扯到主題上,他就把電話掛了,這不是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嘛!虧我這當妹妹的那麼惦記他,他竟然不領情;不領情不說,還掛斷我的電話,還在電話裏朝我吼。他憑什麼吼我?又不是我害他們輸球的!輸球不高興,但是氣也不能朝家裏人頭上撒,是不是嘛?他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吧……你說是不是?”
“嗯,是太過分了。”高勁鬆耷拉著眼皮看著駕駛窗前掛著的玩具熊,口不對心地附和道。省城明遠又輸了?這場輸了的話,他們的榜首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就是,太過分了!”蕭南憤憤地說,還搬出一大堆蕭岩這個當哥哥的不是來證明,他這樣做是有前科的。
高勁鬆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羅裏羅嗦地抱怨半天,蕭南突然歎口氣,沉默半天才悶悶地說:“……我哥……他們球隊那麼厲害,怎麼會輸呢?”
蕭南的自言自語被高勁鬆誤以為她是在和自己說話,他楞了楞,下意識地說:“老隊員太多,體能蓄存不好,是一個原因;接連在強強對話裏取勝,隊員教練俱樂部都驕傲了,是第二個原因;比賽裏太急燥,不知道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是第三個原因,關鍵是俱樂部上下在賽季初都沒有料想到這個賽季會這麼順利,在勝利麵前,反而不知所措……”他的話音漸說漸低,最後沒了聲息。他現在才意識到說這番話的場合不合適,他也不該說這些話一一他怎麼還對足球如此的上心和熱情呢?
“哦。”蕭南靠在座椅背上盯著路口對麵的交通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雖然她最近到現場看過幾場足球比賽,可她對這項運動的理解依然停留在輸贏勝負上。
進了二環路蕭南就不怎麼說話了。雙向六車道的大馬路上漸見繁忙,車輛已經前接後續連成了兩條河,她需要小心駕駛。道路兩旁的建築物再也不象二環外那樣稀疏;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漸漸地連接成一片,綠色反而成為這片鋼鐵鑄成的世界裏的點綴……
令高勁鬆意外的是,蕭南並沒在華隆商場讓他下車,而是在商場不遠處找了個臨時停車場停,把車停在那裏。她說她也要去華隆商場。她對高勁鬆說,她天天都沒地方去,也沒個朋友同學說話聊天,就在市區裏各個商場裏逛來逛去打發時間,餓了隨便吃點,累了就回小區去休息,直到傍晚她哥有時間,才會陪陪她,不過有時俱樂部有活動,或者蕭岩要應酬,她就隻好一個人回那棟別墅看電視逗狗玩。
看見她在這裏下車,高勁鬆還以為蕭南在商場裏有業務一一在武漢雅楓時,莊憲的一個女朋友就是某個服裝品牌的代理商,在好幾個商場裏都有自己的專櫃。可聽蕭南這樣一說,他就覺得很驚訝,她既然在這裏待得這樣不順心,那為什麼還不回老家呢?他隱約記得蕭岩就是老山東隊的人,蕭南說話時的口音裏也帶著一些河南腔。
但是這些問題他都不好問,隻好說,自己並不是去商場裏買東西,而是去華隆百貨公司找人談點事情。
“你要代理品牌專櫃?”蕭南瞪圓了眼睛驚奇地看著他。她馬上又說,“等你的專櫃談好了,我來給你當售貨員!”
高勁鬆笑起來。他剛才還以為蕭南是代理商哩,一轉眼他在別人眼裏也成代理商了。他笑著解釋道:“我還背著一大筆債務哩,哪裏會有錢代理品牌。我就是來找個人,談點事。”
“我能和你一起去不?”蕭南問道。看高勁鬆露出為難的神情,她又說,“是什麼事?你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出主意!三個諸葛亮頂個臭皮匠嘛!”
高勁鬆被她末一句話給逗得哈哈大笑。他看出來了,蕭南並不是嘴碎話多,而是在蕭岩的遮蔽保護下,她和外界缺少必要的聯係和溝通;而且他也看出來,這姑娘的心底其實很好,並不是她帶墨鏡開跑車時那副拒人千人的冷冰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