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大業元年,一切似乎都顯得雷厲風行,楊廣在殺戮中取得皇帝的寶座,卻想用仁義來治理天下。洛陽東都在大張旗鼓的營造,加強對東方疆域和江南的控製;大興依然在擴建,三千富戶又搬遷而來,使得大興日趨繁華;大運河的提議在裴矩的完善下由工部提出,楊廣大喜,當即下令開鑿,第一段通濟渠已經動工;天下錢糧源源不斷的會聚在關中,風調雨順,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前進。而這一年新年前一個月,楊廣的詔書又給了所有出身貧寒的讀書人一個希望:
“天下之重,非獨治所安,帝王之功,豈一士之略,自古明君哲後,立政經邦,合唱不選賢與能,收采幽滯。周稱多士,漢號得人,常想前風,載懷欽佇……”
詔書中要各地選拔孝悌有聞,德行敦厚,節義可稱,操履清潔,強毅正直,執憲不撓,學業優敏,文才美秀,才堪將略,膂力驍壯者在新年過後參加地方考試,成績優異者,由地方支付路費,前來京城參加六月的大比。成績最好的前一百名,都將獲得做官的資格。此詔一出,天下震動。庶人莫不激動,門閥勢力則沉默了下來。
這一年的歲末,人們忘記了血腥,忘記了傳言中楊廣是如何當上皇帝的,除了山東沿海有匪亂以外,大多數地方的百姓都安居樂業。這一年連續遭遇戰亂的並州百姓得到了一年免錢糧的承諾,在楊廣生活八年的江都,百姓更被免了三年的錢糧。大興城內,每月舉行的佛法辯論會,儒學辯論會吸引著士人子弟的觀摩。整個帝國欣欣向榮,楊廣似乎就要成為一個盛世王朝的有道明君載入史冊了。
出身門閥世家的楊廣,雍容華貴才華逼人的楊廣,時而深情款款,時而荒淫放蕩的楊廣,一個臥薪嚐膽苦心經營十幾年才成為皇帝的楊廣,完美主義的楊廣,若是生活在一千多年後,他一定會是個偉大的行為藝術家,這是武安福內心深處對楊廣的判斷。他越來越看不透楊廣的所作所為了。這一年的冬天,大興城第一場雪落下的日子,楊廣在靈寶閣大宴群臣,不但朝中的文武畢至,西域諸國,南蠻百越和各封疆大吏的使者也群賢雲集。包括武安福在內,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場宴會,會是這個繁榮的朝代盛世國度最華麗篇章的落幕,會是一個血腥時代的開場白。
這一日冬日的暖陽和煦的灑在大興的街道上,霽雪初晴,天氣和順,武安福從府裏出來,跨上長風,正要出發前往皇城,就聽有人道:“武大人。”
武安福定睛一看,卻是李靖。
“原來是李大人啊,好久不見了。”武安福見到李靖,心裏就不舒服。平定楊諒一役之後,李靖和王君廓都升了官,李靖現在兵部做兵馬司,王君廓則在禁軍來護兒麾下聽差。武安福回京之後,王君廓倒常來走動,幾次想要調到武安福手底下,武安福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位置,才拖下來。李靖則難得見到,走動不勤。武安福知道他心懷大事,總覺得他和紅拂的計劃遲早要弄出大亂子,思來想去,也不主動去找他,樂得擺脫他這個麻煩。兩個月不見,沒想到今天這個大日子,他倒找上門來了。
“好久沒來拜見大人了,今年的這第一場雪,來的很晚啊。”李靖前言不搭後語的道。
武安福心裏警惕起來,道:“我還要去靈寶閣陪皇上賞雪,你若無事,我先走了。”
李靖笑道:“大人,不覺得我們疏遠了嗎?”
“李大人前程似錦,每日忙碌,我也難得有時間,疏遠也是正常。”武安福胸中憋著股對李靖的氣,話裏當然不會客氣。
“我本該來拜見大人的,這幾日,外地來了朋友,說起前些日子和大人一起征戰,這朋友對大人也頗為仰慕,想要一見。”李靖道。
武安福心中一凜,想起紅拂來,滿懷深意的望了李靖一眼。李靖明白他的意思,道:“一男一女兩個朋友。”
武安福一聽,頓時明白大半,小聲道:“你師兄……?”
李靖點點頭。武安福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麼背運,這幾天先是被蕭禹威脅著合作,現在又被李靖要挾上,若他不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兵法戰陣世上罕有,心裏隱隱還有招攬他的念頭,真想派人暗中做了他。如今既然張仲堅來了,也不知道他們又要搞什麼鬼,自己在明處,他們在暗處,此事可不好做了。
武安福想來想去,有些氣憤,憑什麼自己就非得被蕭禹李靖這些人牽著鼻子走,難道以為老子好欺負嗎?想到這裏,他道:“他想怎麼樣?”
“他想拜見一下大人。”李靖道。
“想拜見,就叫他找個時間來府上,我公務繁忙,不陪了。”武安福不再搭理李靖,翻身上馬。留下愕然的李靖一個人立在大興薄薄的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