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個硯台已經從窗戶裏砸了出去,歌女個個嬌顏失色,她們根本弄不明白,原來老爺時不時出來叫個好打個賞,怎麼二老爺才進去一趟,大老爺現在突然變得狂風暴雨一般。
看來臨清州要有大事發生了,她們中的老人記得很清楚,上一次老爺如此震怒的時候,還是曾經不世一世的稅監馬堂在臨清被市民痛打的前一夜。
而此刻的灤州石佛口又是另一番氣象。
石佛口是聞香教教主王森的故裏,因此王森也首先在這裏傳教,雖然州縣都說王森未必得遇真狐仙,但王氏一族在石佛口一直多行善事,正是依靠著這樣的縱容,王森父子已經用幾十年的經營已經把石佛口經營成自己的鐵桶江山。
現在的石佛口在聞香教內部已經稱為“教都”,雖然用“教都”或許有些誇張,但是現在的石佛口絕不是普通的村莊,實際他已經把附近的幾個莊子都劃了進去,建成了一座周長四裏的小城。
整個聞香教積斂的香錢都不斷向石佛口這座教都集中,因此聞香教在石佛口勢力也強得驚人,光是各色騾馬就有數百匹之多,私藏的戰甲亦有過百領,至於隨時拉上陣的信眾足有數千人。
因此石佛口這邊的事務,州縣已經很久不敢過問了,即使不得不過問,也得問過王森王狐仙才敢進來,隻是今天的石佛口卻顯得格外緊張。
平時聞香教不願意過份顯示自己的實力,戰甲、戰馬、兵器都不易亮相,但是這段時間聞香教的馬隊卻是整天在石佛口內外來回巡視,甚至捉了好幾個形跡可疑的過路人進來審問。
而王好賢也是格外緊張,他朝著對麵來傳話的普祥真人說道:“還好有鴻儒在,山東的教務才總算是穩住了局麵,告訴鴻儒,隻要山東的香錢及時解送過來,我支持他在山東好好整頓一下教務!”
說出這話的時候,王好賢的內心有些苦澀,但是他也知道這句不得不說,而對麵這位普祥真人,卻是柳鵬的老相識,那個在陸家莊露過一臉的小白臉,隻是他當時報的名字不是什麼普祥真人,而是劉至月。
王好賢卻是很清楚,眼前這人真名既不叫劉至月,也不叫普祥真人,而是徐鴻儒的一個表弟,隻是這些年內在教中一直以普祥真人的名號自居,現在普祥真人笑道:“小教主放心,我們徐老爺讓我過來的時候,特意讓我帶了三千兩銀子過來,有這三千銀子足以收拾石佛口的人心了,等我帶著好消息回去,徐老爺會讓山東那邊再送一筆金銀來教都。”
王好賢點點頭,隻是他內心深處是不願把山東的聞香教務完全委托給徐鴻儒這小人,但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又不得暫時放棄插手山東教務的打算,甚至連隻能把自己安插在山東諸多釘子都交給徐鴻儒。
實在是現在的聞香教又到了一個生死存亡的關頭,傳說中遇到狐仙悟道創立聞香教的王森王大仙現在不在石佛口,也不在外傳教,而是進了錦衣衛的詔獄。
王森入獄以後,趁機想湧打落水狗的地方官、豪強為數不少,而且他們的舉動還獲得了許多高層的縱容與支持,但是聞香教也有京中宮中的門路,不管是永年伯還是王太監都一直在支持聞香教,不管有多少非議,聞香教始終能屹立不倒。
萬曆二十三年王森就入過一次詔獄,但最後還不是平平安安地出來了,而且教務比他入獄之前還要興盛。
隻是王森倉促入獄,誰來主持聞香教的教務就成了一個大問題,王好賢是王森的第三子,平時對教務格外熱心,王森也對他多加栽培,但是他既不是長子,王森對他也沒有哪怕隻言片語的正式授權,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何況是這種世代相傳的教門之家,為了誰主持教務,王家諸子這些時日幾乎是直接撕破臉了。
還好現在不是王森飛升,而是王森入了詔獄,因此外部的巨大壓力逼得王家諸子暫時維持表麵的一團和氣,也是正是這個原因,王好賢才能默認徐鴻儒把整個山東教務都握在手裏。
徐鴻儒原本就是教中異軍獨起的後起之秀,雖然山東聞香教務搞得最出色信眾最多,但徐鴻儒家也幾乎壟斷了山東的聞香教門,即使是王森這位老神仙在石佛口的時候,也經常擔心徐鴻儒尾大不掉,甚至暗中起過撤換徐鴻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