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擺放在右邊的屍體則雜亂無章地擺放著,雖然有人來認屍,但是不多,就是前來認屍也是低著頭,像是過街老鼠一般。這些有人認領的屍首說明此人家中有人在這場叛亂中站在了皇帝一邊,勉強保住了家人的性命,沒有受到株連,但是今後的地位就難說了。
天明時,京城各處就傳來了各種奔喪的號哭,有的嘹亮,仿佛打了勝仗一般高亢,帶著些許自豪;有的哀婉,一路哭哭啼啼,仿佛遭了大難一般;有的隻是幹嚎,沒有眼淚,興許還在偷笑;有的哭得不成人樣,在奔喪路上昏死過去。
易紅的南宮就在前往皇宮的路上,她躺在床上,外麵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世間百態,耳邊匆匆而過。
她一夜未眠,眼圈通紅,滿含淚水,這個世界太複雜,複雜到她幾乎無法理解。
穆弘的冷血讓她感到害怕,自己愛的人就是這樣的嗎?她很愛穆弘,最初的時候,是被他詩人般憂鬱的氣質所吸引,看到他身上諸多優點:自信、上進、單純、善良。她慢慢地愛上這個憂鬱卻又充滿自信的男生,努力說服自己,放下自己的身段,和他在一起,希望可以營造一份無悔的愛,一個溫暖的家。
來到這裏之後,他的種種,她都原諒了;就連他和自己的閨蜜有私情也原諒了,甚至願意和王月琴一起分享這個自己深愛著的男人。但是他變了,變得自己不認識,很陌生。也許得到太容易,容易讓人不珍惜。
易紅聽著門外街道上的喧鬧聲,陷入了沉思,為什麼一個單純的人會變成這樣?變成一個殺人不見血,無視法紀,草菅人命的惡魔?
他告訴自己,他要改變這個世界,改變這個貧窮、愚昧、落後的世界。
但是他都做了些什麼?一個文明的現代人怎麼可以未經審判就處死那麼多人?就算他們背叛了你,你也不能將他們的家人全部牽連在內啊。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閨蜜,一個連螞蟻都不敢踩死,見到蟑螂都會尖叫的女生。她在麵對那麼多血腥的場麵的時候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為什麼她會下令屠殺那麼多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她是在取悅穆弘嗎?
那些京畿營的士兵、參加平叛的衙役、普通民眾在殺人的時候可以那麼隨意?一臉輕鬆?那些可都是他們的同胞,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怎麼忍心下得去手?隻是因為砍下一顆叛匪的腦袋就可以得到五十兩銀子嗎?人命真的就那麼賤嗎?
為了表示忠心,兄弟相殘,父子死鬥,妻子殺死丈夫,丈夫殺死妻子,這一切都一幕幕發生在她麵前,她卻無法阻止,隻能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消逝在自己麵前。
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穆弘的軍隊降臨一戶戶達官貴人家中,從裏麵抓出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婦女、孩子,當著她們的麵斬殺被俘獲的丈夫、兒子,然後將她們擄往軍營。
京畿營的士兵在城內橫行,飛揚跋扈,隨意抓人、審訊、淩辱;參與平叛的各色人等,全都有組織地在城中活動,手裏拿著來自宮中的聖旨,橫行霸道,搶劫、幫派混戰成為了常事;京城內各個衙門大門敞開著,裏麵的官吏逃得一個不剩,完全出麵主持政事,京城完全變成了一片人間地獄。這樣的局麵一直持續了好幾天,直到來自各地的官員奉旨入朝,秩序才有所改善。
南宮的守衛不多,隻有二三十人,數路人馬曾對此地經躍躍欲試,氣勢洶洶地來到此地,想要搶點什麼。但是最終全都無聲無息地退走,不因為別的,隻因,那南宮大門口有兩個抱著長劍的黑衣人。
這兩個黑衣人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十分矯健,他們黑色夜行服的袖口上繡著一隻蠍子,一衣服正麵繡著一片金色沙漠,背後繡著青色的蒼天,蒙麵巾上繡著蜘蛛,獨特的發飾讓人不寒而栗。
這兩個人並沒有和南宮守衛站在一起,而是抱著寶劍瀟灑地站在通往南宮的牌樓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俯視天下蒼生。
這是逆流沙的標誌,不可以冒犯,冒犯者,必然血濺七步,有人曾見他們中的一個出過手。那是叛亂發生時的第一個夜晚,一群亂兵攔住了南宮上下的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上前想要調戲易紅。
兩個黑影出現在他們麵前,隻說了一個字:“滾。”
有人不屑,想要挑釁,但是他很快就付出了代價,人們隻看到一道寒光閃過,並沒有看到那兩個黑衣人動手,但是那個挑釁的人連話都沒說完,就被劈成了兩瓣。
這群人想要為他報仇,一擁而上,想要亂刀砍死老師傅。但是結果出乎他們的意料,其中一個人像是一陣疾風一般從他們中間穿過,連刀都沒有出鞘,那些人就全都倒地身亡,唯一的傷口就是喉頭一道長達三寸的刀口。
有人遠遠地看到了這一幕,亡命似地逃跑,將消息告訴了亂兵統領,那個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統領想要帶人回來找茬,但是隻一招就丟掉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