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和我一起去?”
遺珠扯著小叫花的袖子不鬆手。花若不在的時候,這個小叫花就是唯一一個可以和自己作伴的人了,而且這個人知道的很多,有他做向導,自己才不會迷路。
“不了。”小叫花低下眉,他的神色明滅,是遺珠看不懂的複雜。
遺珠以為他是自卑,鼓勵道:“你不是說過,‘人分九品,八丐、九奴’。你是乞丐、我是奴隸,我還不如你呢,我都能去,你怎麼不去呢?”
小叫花看著迫切的女孩子的臉,目光悠遠的望著遠方,用輕的能被微風吹散的聲音說:
“我,屬於這裏……”
…………
好冷。
朔風凜冽,在耳邊呼嘯。
腮上的皮肉裸露在刀風中凍僵,像硬殼將要被掀去。
遺珠伸出抄在寬大襖袖中的手,尚未拉緊耳畔的步帷,就已經僵硬麻痹的不由自主。感覺不到自己雙手的存在,無法控製手舉起的位置。再一感受,卻連同耳朵、鼻子,也仿佛從臉上消失一般。
膝下埋入雪中的部分,隻是機械的不停攀爬:向上,再向上。
鑽入衣擺和脖頸的風,像冰潭裏潛伏了千百年的毒蛇,在身上留下酷厲的疼痛。
抬頭望向不周山頂,隻可見冷冷冽冽雪,不可攀茫茫渺渺峰。
現在支持遺珠的,不再是登高至頂,找到不周山的仙人,求他帶自己去找花若。
而是耳邊小叫花輕若拂柳的叮嚀:“送你一句話,無論上的山否,尋到仙否,得見花若否。莫要跌倒,在不周山趴下的人,都不曾再站起來過……”
“不能跌倒,
不能跌倒,
不能跌倒……”
她似乎忘記了為何而來,為何而行,隻是不停的走在暴雪風霜中。
眼中白茫茫一片,早已分不清混沌天地,清晰模糊。
腦子裏千萬的心思,隻彙聚成一句話:“隻是為了活下去,一切的努力隻是為了活下去!”
遺珠的腳步越來越踉蹌,天旋地轉的黑攪入皚皚的白。
眼前閃現著可愛的花若,從衣服裏掏出擠碎的糕點,賊兮兮的說“慢點吃”;溫柔的柳瑛姐,在自己挨打後安慰自己的微笑;頑皮小六子,在自己劈完柴火累的腰酸背痛時,偷偷從袖子裏掏出的熱雞蛋;還有湘香姐,幫自己改小的,廚房李嬸子的粗布大褂……
一幕幕接踵而至,如同死前倒敘了一生的膠片,迅速晃過。
“我這是,要死了嗎?”
“終於努力還是白費嗎?”
“花若……”
劇終的黑幕落下前,竟是見到了一顆閃耀的黑曜石。它帶著金燦和煦的暖意,將自己重重包裹。
耳畔有仙音唱誦:“不要怕,有我。”
緊繃的意識在這溫暖如春意的聲音中,終於得到緩解。這一鬆懈,遺珠便安適的墜入了無邊的黧黑石洞,不停下墜、沉淪……
是誰?聲音這般好聽……
而且,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