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了。
客棧外亮起了小燈籠來照明,大燈籠那是要等節日的時候才能夠掛上去的,比如過年。
而這小白燈籠,一點也不喜慶,白慘慘的怪嚇人的。
吳離烽也沒想到,自己一頓飯,竟然吃了這麼久,等他吃幹抹淨了,才發現孫政與謝溫良都灌了七壇子酒,謝溫良一杯一杯的喝,就著半碟子鹹菜,竟然喝了三壇子,一點也不比西涼殺手孫政喝的慢。
宮小憶本想上房休息,但顧慮到吳離烽還在客棧內坐著,她也就哪兒都不去了,但若是要吳離烽睡覺的時候也陪著他,那根本不可能,在那一事上,宮小憶還是個新手,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同房這種事情她心中也無法想象,今天下午那漢子的糙行為,不能算做同房。
宮小憶曾經想過心中的如意郎君會是個什麼樣子,但男人她見過的太多了,無一不是負心漢,無一不是髒胚子壞胚子。
那名壯漢,那漢子的護院,正坐在客棧門口的第一張桌子上,他一句話也沒說,就在一刻鍾之前,他手刃了自己的東家,還親手殺了九個同夥,那些曾與他出生入死的半個“兄弟”,橫七豎八的躺在他的身邊。
他木訥的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不禁想起曾經在一處客棧中聽到的說書這麼一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先前不明白,如今知道了。
他可知道,江湖殘酷,亦然知道,天下殘忍,但他未曾想過去殺同夥,不過今天不一樣,他麵臨著一個絕對不容選錯的抉擇,宮小憶最後說話的一刹那,直接崩潰了他的內心,他遇到了生來麵對的最為可怕的一個對手,他與那名女子,一點切磋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不在同一個層次。
這寨子不是沒來過高手,但都往往匆匆而過,也不像他們一樣,一點兒架子也不擺,那些個高手往往都不是一人出現,都會結伴出行,往往還要比試一番,打個驚天動地才肯罷休,讓寨子裏的人都拍手稱快。
但很顯然,這女子不是,這女子的眼神,就是為了殺人而殺人,沒有一點兒含糊,也不講價,價碼就是人頭。
宮小憶的劍收到了腰帶中,那柄軟軟的劍,吳離烽不止吐槽過一次,多次問過她會不會刺到自己。
那受了欺淩的女子,屍體在地上橫放著,客棧的地麵上擺了十來具屍體,那暈倒了的小二醒過來一看,又暈倒了。
掌櫃的過來問道:“這位爺,用不用清一下?”隨即還把手掌給伸了出來,掂量了一下。
那麵對著大街而坐的教頭雖然沒有回過頭來,但他也知道這掌櫃的是什麼尿性,要錢不要命的騷味兒濃烈的很,對這幾人的性格教頭算是摸了個半透,真說起不把人命當人命的,這幾個人算是他生平遇見過最狠的,然而這掌櫃的仍然不要命的去討錢討銀子。
“又不是小爺弄髒的,找小爺幹嘛?找她去!”吳離烽指了指隔了一張桌子的宮小憶,讓掌櫃的找她要銀子去,但他講的確實在理,又不是他殺的人,又不是讓宮小憶去殺的人,這期間他可一句話沒跟宮小憶說過。
掌櫃的聽了,頓了一下,讓他來找吳離烽要錢,他敢,但是去找那個剛砍完人的姑娘,他倒是有點犯怵了。
不過掌櫃的隻是稍微喘息一下,便慢吞吞的挪步到了宮小憶的身後,剛要說話,宮小憶卻生硬說道:“滾開。”
不過,掌櫃的決定了,沒說完話之前,絕對不後退半步,這個殺人魔頭,別人怕他,我掌櫃的可不怕!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是啥?信用?良心?本事?
不,是錢!掌櫃的仍然很堅決的伸手說道:“姑娘!你把這兒弄髒了!你得賠錢!”
不知道誰給他的底氣如此說話,他身後雖然有靠山,也就是躺在地上的那個漢子老爺,但此刻他已經死了,掌櫃的還有許多靠山,但都沒有地上躺著的那個硬多少,比對一下就能知道,掌櫃的現在的唯一靠山便是錢了。
有錢做他的護盾,他自然一步都不會後退了!
他如此堅決的伸出手來,倒是讓吳離烽覺得這掌櫃的真是應了一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但宮小憶仍然沒有理會他,掌櫃的就一直舔著臉在她旁邊站著,宮小憶慢慢的說道:“自打我混江湖以來,還沒見過有找本姑娘要錢的,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又出娘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