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代家外放擔任了省國稅局長之後,由於代家的出局,秘書聚會才又重新慢慢興起。章係峰的新任秘書即現任的省委一秘楚一天為人還算平和,和代家的性格截然不同,或許是他夠聰明,察覺到代家在狂妄的背後,其實已經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又或者是他想獨善其身,總之不管是基於什麼理由,楚一天這個省委一秘,還算贏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
也正是在楚一天的帶動下,約定俗成的秘書聚會才又重新上路,慢慢恢複了以前的人氣。
陳恒峰聽了曹成的話,微笑點頭:“好,和冉鑫好好聊聊,是一件對雙方都有益的事情。”
對曹成及時領會了他的意圖,陳恒峰心滿意足,曹成雖然表麵上老實巴交,其實人也聰明得很,聽出了他話中暗示的關鍵人物是胡峻議,沒錯,正是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長胡峻議。如果有夏德長牽頭,木果法推動,再有胡峻議力挺,齊全點頭,而他在關鍵時刻默許,不愁推不動關允的外放。
如果關允成功外放,不但關允對他十分感激,他還可以借此事團結夏德長、木果法和胡峻議,甚至還可以進一步和齊全增進關係,一舉數得,如果以上幾人都和他走近,他就擁有了和章係峰叫板的一戰之力。
陳恒峰想到了美好的前景,不由心神一陣激蕩,關允來省委還真是大好事一件,居然成功地打開了省委剛剛平衡的局麵,這個年輕人,有一套。
不過,陳恒峰也清楚一點,關允外放的事情對他而言是一步妙棋,他想提拔關允直接擔任直全縣長,出發點不是為了關允的前途,更不是他愛才,而是把關允當成支點來挑戰章係峰的權威。如果成功了,固然關允可以得到大大的好處,但萬一失敗了,關允就是首當其衝的炮灰。
支點不是人人可當,有當支點的能力是好事,但換句話說,想當支點,還要具備隨時充當炮灰的勇氣。
關允和齊昂洋闖關省委的消息,也第一時間傳到了楚一天的耳中。
楚一天在了解了事情經過後,回到辦公室,看著正埋頭練習書法的章係峰,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章書記,剛才發生了一件小事……”
章係峰最近迷上了書法,每天都要抽出一個小時練習,其認真端正的態度,讓人敬佩。外人或許不太清楚正值當年的章係峰為何浪費時間,練習政協人大一幫老領導才會練習的書法,楚一天卻是清楚得很,事情緣於代家為章書記發現了一條生財之道,就是為企業家題字,可以適當收取潤筆費。
真是餿主意,楚一天對章係峰題字收取潤筆費的做法嗤之以鼻,堂堂的省委書記,題字賣錢,傳了出去不是好事,是丟人的糗事。但他反對沒用,章係峰十分熱衷此道,盡管章係峰的書法實在稱不上書法,其字之醜,不堪入目,隻不過由於頭上頂了省委書記的光環,才讓他的題字成為個別別有用心的企業家拿來炫耀的道具,以至於肯出高價購買。
“什麼事兒?”章係峰頭也不抬,專心致誌地翻動手腕,似乎很專業一樣。其實以他初中畢業黨校大專的水平,想要寫出一筆好字,還真是為難他了。
再者,不是誰都有當書法家的才華,寫字,也需要一定的天賦,不是說當了大官,有了光環,就一通百通了。看著章係峰筆下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楚一天哭笑不得。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一共二十四個字,章係峰整整花了一個小時才寫完,依然寫得慘不忍睹,楚一天卻不得不違心讚歎:“章書記的書法又進步了。”
“是嗎?”章係峰笑了笑,接過楚一天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抬頭問道,“你說發生了一件小事?”
“確實是一件小事。”楚一天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關允和齊昂洋開車闖了省委大院,關允開寶馬,齊昂洋開奔馳。”
“又是這個齊昂洋,齊全也是,怎麼不好好管教一下他兒子?”章係峰微有不滿地說道,“老齊什麼都好,就是在子女的管教上,犯了溺愛的錯誤。”
楚一天心想,要說溺愛子女,誰也比不上章係峰章大書記。章羨太是章係峰三個孩子中唯一的兒子,一九六九年出生,一九九一年大學畢業,一九九三年辦理去香港定居手續,成為香港永久居民。章羨太話很少,但非常有心計。
章係峰對兒子寵愛有加,言聽計從,兒子寄托了他的全部希望。章係峰曾經說過,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兒子事業成功,他也老有所養,他也得益。為了這份希望,章係峰在章羨太大學畢業後不久給了兒子三個“第一”——第一桶金、第一個空手套白狼的賺錢思想、第一個大項目。
據不完全統計,靠著章係峰這棵大樹,在空手套白狼的祖訓思想的影響下,將章係峰手中權力最大化之後,章羨太在沒有投入一分錢的情況下,用了不到十年時間,為章家創辦了三十二家海內外公司,公司資產總值十幾億元人民幣!
“是呀,確實是。”楚一天不想說齊全的壞話,但也隻能附和章係峰幾句,他有意把話題向關允身上引,“齊大公子闖省委倒沒什麼,關允也和他一起闖,估計是有什麼貓膩了。”
“關允,哪個關允?”章係峰愣住了,沒想起來關允是誰。
“就是原黃梁市委書記蔣雪鬆的秘書,現在調入了省委辦公廳秘書一處任副處級秘書的關允。”
“哦,是他呀。”章係峰皺起了眉頭,想了起來關允是何許人也,一邊揉手腕一邊說,“一個小人物,也許就是一時張狂,理他做什麼?”
“關允不是小人物。”楚一天說出了一句話,立刻引起章係峰對關允莫大的興趣,關允由此正式進入了章係峰的視線之中。
利益攸關
“關允不但和齊昂洋私交很好,聽說齊全還邀請他上門做客,而且他還差點成了夏德長的女婿,夏德長對他也是關愛得很。如果隻有一個齊全和一個夏德長也就算了,我還聽說,木果法還多次想拉攏關允。”楚一天身為章係峰的秘書,盡管對章係峰一些做法不太滿意,但他還是深知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也就是說,他必須時刻為章係峰服務,將一切有可能對章係峰不利的事件第一時間扼殺在萌芽狀態。
果然,楚一天的話引起了章係峰莫大的好奇,他臉上如丘壑一般的肌肉動了幾動之後,忽然又不以為然地笑了:“省委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一個交叉點人物,他多大?二十四歲?好,就讓代家試試他有幾斤幾兩。燕省已經出過一個代家了,難道還能再出一個比代家更年輕有為的人才?”
楚一天聽了出來章係峰的話是嘲諷,是對關允的極度不屑,他本來想說不要小瞧了關允的粘合力,如果關允真有心攪渾省委的一池春水,以他的支點作用和運作能力,或許真有可能改變省委現在的力量對比。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章係峰一向過度自信,隻能聽進代家的意見,別人的意見再有建設性,他要麼聽不進去,要麼會懷疑別人的建議是在質疑他的權威。
章係峰疑心極重,所以他信任的人不多,或許正是因此,他對代家的信任才到了一種接近縱容和盲目的地步。
關允並不知道,他和齊昂洋的闖關之舉,在省委引發了多大的漣漪,他和齊昂洋、夏德長一行幾人,一路說說笑笑來到燕市的花滿樓飯店用餐。
花滿樓整體色調以白色為主,主樓和裙樓都塗了白漆,隻有大門和圍牆是紅色基調,紅與白的強烈對比,在周圍都是深*調為主的建築群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花滿樓因此在燕市名氣很大,幾乎人人知道在距離省委不遠的禮讓街上有一個著名的白樓賓館。
不過人人知道燕市有一個白樓賓館,卻沒有幾人知道白樓賓館其實是省委的定點招待所。白樓之所以沒有對外宣稱是省委的定點招待所,背後有一定的政治考量,具體是什麼原因,關允也懶得探究,隻是當他站在白樓賓館的麵前時,還是被白樓賓館磅礴的白色震驚了。
在明亮的陽光下,白樓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仿佛眼前白茫茫一片,亮得讓人睜不開眼,果然氣勢驚人。
夏德長顯然是這裏的常客,他一出現,就有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迎了出來,她身材高挑,眉毛細長,身高足有一米七以上,又穿了高跟鞋,就給人一種不可逼視的壓迫感。
穿了一身旗袍的她,款款來到夏德長麵前,春風般地笑道:“夏部長來了,歡迎,熱烈歡迎。”
夏德長用手一指關允幾人:“來了幾個朋友,艾總要好好招待招待。”
“夏部長有吩咐,我當然要從命了。”艾美麗的目光依次從關允幾人身上掃過,笑意盈盈地向幾人作了自我介紹。
關允還好,對她沒什麼興趣,既不熱情也不冷淡,齊昂洋卻是熱情似火地和艾美麗握手寒暄,仿佛他對艾美麗很感興趣一樣。別人或許會被齊昂洋的熱情迷惑,關允不會,因為關允很清楚,艾美麗濃妝豔抹的風格,不是齊昂洋的菜。
艾美麗對齊昂洋的熱情回應很受用,對關允的冷淡似乎微有不滿,想借機和關允多說幾句,關允卻借故走開了。
幾人到了房間,分別落座之後,宋表理和黃漢才姍姍來遲。
宋表理在前,黃漢在後,似乎是同時進來,很讓人懷疑二人是否同來,不過進門之後從二人微有驚訝的表情可以得出結論,二人並非同路,隻是湊巧罷了。
“原來是宋廳長,我說怎麼這麼麵熟?”黃漢認出了宋表理後,熱情地說道,“燕省公安係統,知道宋廳長大名的人很多,但見過宋廳長真容的就不多了,主要是宋廳長為人太低調了……”
黃漢深得官場三昧,知道宋表理為人不喜張揚,最喜歡以低調來表現個性,黃漢如此一說,宋表理也嗬嗬一笑:“你的大名我也聽過,身在黃梁心在漢,不知道你的心,在的是東漢還是西漢?”
黃漢哈哈一笑:“宋廳長妙語,我的心既不在東漢又不在西漢,而是在大漢。”
宋表理也嗬嗬一笑,不再多問黃漢所謂的大漢又是什麼漢,而是和黃漢握了握手,隨後就由夏德長為他引薦在座各人。
關允和宋表理見過一麵,並不太熟,夏德長介紹關允的時候,特意加了“年輕有為”的定語,宋表理就握著關允的手嗬嗬笑道:“確實是年輕有為,短短一年的時間,從縣委到市委再到省委,三級跳,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衝勁的年輕人。”
“宋廳長過獎了,我也是撞了大運,有一點兒運氣不算什麼,想要再往前走,還需要各位領導的栽培。”
“栽培談不上,能拉一把,我肯定不會不伸手。”宋表理很開朗地和關允寒暄幾句,就又和齊昂洋握手去了。
齊昂洋名氣之大,燕市幾乎無人不知,但宋表理卻是第一次見到齊昂洋,一聽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省第一公子,不由一時驚訝,驚訝過後,哈哈大笑:“開眼界了,今天真是開眼界了,先是見到最年輕的市委一秘,又見到了大名鼎鼎的燕省第一公子,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麼多好事?”
宋表理的性格給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會麵的氣氛十分融洽,幾人會聚一堂,關允年輕有為,齊昂洋是燕省第一公子,黃漢心機深沉,夏德長老謀深算,而宋表理狂放中又有幾分讓人無法看透的閃爍,幾人或許心思各異,但卻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利益一致。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但關允心中卻有一個強烈的預感,在座幾人加在一起,或許分量還不如一個副省長,但也許有一天,幾人會成為燕市令人側目的一個利益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