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齊昂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麵對如此有分量有手腕的人物,在代家最如日中天的時期,他也不敢輕易去主動招惹齊昂洋。
還有一點讓代家對齊昂洋退避三舍,齊昂洋為人張揚,行事手段乖張,但偏偏齊全為人深不可測,行事手法讓人防不勝防。章係峰不擔心陳恒峰坐大和挑戰權威,卻始終對齊全禮讓三分,原因無他,隻因齊全為人正直而公允,很多時候讓人摸不透他的真實想法,而且齊全在京城的背景很深,章係峰很難動搖齊全的根基。
齊全在省委的威望也很高,如果說木果法是燕省本土勢力的代表人物,那麼齊全就是燕省中立勢力的領軍人物,每次出現決策上的分歧時,最後的局麵都是隻要齊全支持誰,誰就是勝利的一方。
自從章係峰坐穩省委書記的寶座之後,在燕省的風頭一時無兩,齊全作為中立勢力的領軍人物的優勢也喪失了不少,盡管如此,齊全依然是燕省省委最有實權也最有分量的省委高官之一,何況本身按照排名,他就是燕省的第三號人物。
正是基於以上認識,代家在省委幾乎敢無視除了章係峰之外任何一人的權威,甚至有時連陳恒峰他也不放在眼裏,但每次見到齊全都會賠著笑臉。
所以,當代家發現他一腳踢昏的人竟是齊昂洋時,當時震驚得魂飛天外!
天,怎麼會是齊昂洋?而且他怎麼一腳就踢昏了齊昂洋,剛才他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而且腳才輕輕地落到齊昂洋的肚子上,以他平常打人的經驗判斷,充其量也就用了五成力氣,齊昂洋別說倒地昏迷不醒了,頂多捂著肚子蹲一蹲,也就過去了,怎麼會昏迷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管代家是怎樣的震驚加不解,但他卻無法改變一個事實——身後昏迷一人,是關允;身前昏迷一人,是齊昂洋。他在省委大院門口大發神威,板磚砸昏關允,飛腳踢昏齊昂洋,神通無敵,燕省第一。
不,是天下第一。
代家平常縱橫燕省,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但這一次他站在場中,在眾目睽睽之下,滿臉鮮血,前後各倒地一人,又是在省委大院的門口,這一次,他有口難辯。
打昏關允不算什麼,打昏齊昂洋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當然,如果僅僅是打昏了齊昂洋一人,也好說得過去,可以用無意傷人搪塞,但打昏關允在先,打昏齊昂洋在後,他就算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這一下玩大發了,不管是隻打昏關允一個人,或是打昏齊昂洋一個人,他都好過關,但現在偏偏是他神通蓋世,以一當二,當二人全部被打翻在地,他該怎麼辦?
再仔細一想剛才的細節,不管是關允的昏迷還是齊昂洋的昏倒,似乎都有蹊蹺,難道其中有詐?難道他被暗算了?要不齊昂洋怎麼來得這麼湊巧?
正當代家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輛汽車駛出省委門口,從車上下來一人,來人怒氣衝衝地分開人群,來到齊昂洋麵前,低頭看了齊昂洋一眼,抬頭的時候,目光就淡然地落到了代家的身上。
“代局長,昂洋是你打昏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平常囂張無比的代家,忽然從心底生起一股不可抵製的寒意,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齊……齊書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沒錯,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齊全。
齊全擺擺手,淡淡地說道:“不要緊,是他咎由自取,不怪你。”說話間,他抬腿踢了倒在地上的齊昂洋一腳,“沒本事就別出頭,真是丟人現眼。”
齊全這一手著實高明,不指責代家半分,反倒去踢已經昏迷的兒子,讓圍觀者不由暗暗歎氣,並且激起了不少人的同仇敵愾之心。代家仰仗章係峰的權勢,踢昏了齊昂洋,而齊全居然忍氣吞聲,不敢向代家討還公道,代家和章係峰,欺人太甚。
更讓眾人吃驚的是,齊全一擺手,司機和秘書扶起齊昂洋,將齊昂洋抬離現場之後,又有幾人分開人群,理也未理代家,徑直來到關允麵前。
幾人雖然都沒有齊全級別高,但卻人數眾多,其中一人是夏德長,一人是李逸風,另一人……赫然是木果法。
自從關允來到省委上班之後,木果法就再沒有和關允正麵接觸過一次,似乎是木果法情知自身處境不妙,不願再理會關允一樣。其實不然,木果法是出於保護關允,不想讓他目前的處境影響到關允,但在關允昏迷之後終於現身在關允麵前,等於是無聲地宣告他對關允的愛護。
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代家,現在卻像傻了一樣站在當場,直直地看著木果法、夏德長和李逸風三人一齊動手扶起關允,將關允抬上了汽車。他就知道,三人聯手來向他示威來了,是借關允事件明確無誤地告訴他,這事兒,沒完。
等幾人七手八腳將關允抬上汽車,木果法和李逸風上了車,沒有多看代家一眼。夏德長卻沒有上車,而是緩步來到代家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代家幾眼,隨後又圍著代家轉了一圈,眼神陰冷,表情陰狠,一向行事肆無忌憚的代家也被夏德長看得心裏發毛。
“代家代大局長,真是好本事。”夏德長看了代家半天,最終扔下一句話揚長而去,“這事兒,沒完!”
等夏德長走後,代家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也站立不起來,從他調到省委之後,還從未有過和今天一般的狼狽!
雖然夏德長的聲音不大,而且夏德長在高官雲集的省委,名聲不顯級別不高,但他的話卻在圍觀者心中久久回響,所有人都心裏有數,今天的事情,真的會沒完。
剛才齊昂洋被齊全帶走,所有人都想,齊昂洋可不是省油的燈,現在見關允又驚動了省委三名重量級人物,人人都才知道,原來關允也不好相與。
這事兒,也不知道會怎麼沒完。
心照不宣
齊昂洋被抬上汽車之後,汽車駛出不遠,他就悄悄睜開了眼睛,見坐在身邊的齊全餘怒未消,他悄然一笑:“爸,我沒事兒。”
“我知道你沒事兒。”齊全揚手欲打,“臭小子,你這是瞎胡鬧。”
“我瞎胡鬧怎麼了?我這叫隱惡揚善!”齊昂洋一下坐了起來,生龍活虎,“隻許代家胡作非為,就不許我瞎胡鬧一次?燕省又不是章係峰開的……”
“不許胡說!”齊全眼睛一瞪,“這種話要是傳出去,小心你吃癟。”
“吃癟?我才不信,就憑章係峰和代家?拉倒吧。爸,你人在官場上,奈何不了章係峰,我不是官場中人,明裏暗裏的手段多得是,不用顧忌那麼多的官場規矩,不信走著瞧,燕省有我和關允,章係峰和代家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齊全卻沒有說話,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過了半晌,他才微微搖頭說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就憑你們倆就能奈何得了章係峰?事情哪裏有這麼簡單。”
“我和關允是奈何不了章係峰,也沒想奈何他,但我們有辦法讓他滾出燕省,灰溜溜地滾回老家。”齊昂洋胸有成竹地一笑,“章係峰有天大的靠山,我和關允的靠山,比他的還要大。”
“吹牛不上稅。”齊全的臉色大為緩和,說話的口氣也不再刻板,似乎對齊昂洋的話頗有幾分興趣,“你和關允能有什麼靠山?就算關允成了金家的女婿,也還差了不少。”
齊昂洋得意地笑了:“我和關允的靠山,是正義和民心。正義如劍,民心如潮,章係峰的靠山哪怕是天下第一,但天再大,也大不過正義,天再高,也高不過民心!”
齊全沒有說話,眼神中流露出少許讚許之意,是呀,昂洋說得沒錯,天再大,也大不過正義,天再高,也高不過民心,但怎樣才能伸張正義,怎麼才能彰顯民心,才是關鍵所在。
就憑齊昂洋和關允兩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小年輕,想要扳倒章係峰,難如登天,盡管齊全也不得不承認,今天齊昂洋和關允聯手擺了代家一道的計策確實有高明之處,但充其量也隻是小打小鬧罷了,傷不了筋骨。
想來想去,齊全盡管很欣賞關允的政治才能,但還是不看好關允和齊昂洋聯手就能對燕省的局勢帶來什麼正麵影響,他搖頭說道:“這一次就算了,這件事情,我會暗中推動一下,你和關允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齊昂洋嘿嘿一笑:“好戲還在後頭。”
“好戲還在後頭。”關允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一臉淡笑地說了一句,“有勞木組長、李處長了。”
“關允,你沒事吧?”見關允醒來,李逸風忙關切地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當然要去醫院了。”平常木果法都會坐在後座,今天車上人多,他就坐在了副駕駛,後麵坐了李逸風和關允,關允醒來,他的眉頭微微舒展了幾分,李逸風一問,不等關允回答,他就接話說道,“關允受了重傷,總要休養一段時間。”
“真的受重傷了?”李逸風伸手扶起關允,一時還沒有想清其中的環節,以為關允真的傷勢很重。
關允微微一笑,木果法果然厲害,一眼看出了他和齊昂洋演的一出好戲,而李逸風卻還真以為他傷勢嚴重,也證明了他的演技確實不錯。
“我沒事,故意讓代家砸了一下,隻砸在了肩膀上,皮肉之傷。”關允說道,“是得去醫院住幾天,估計還得昏迷兩天,效果最好。”
李逸風此時才想通整個事件原來是關允精心策劃的大戲,他恍然大悟地笑了:“高明呀高明,連我都被騙了,關允,你可真有一手。”
關允用手一支座椅,想要坐直一些,不料扯痛了傷口,疼得直冒冷汗,代家的一板磚可是實實在在地砸在肩膀上,雖然隻是皮肉之傷,但疼起來卻不含糊。
李逸風嚇了一跳,吩咐司機說道:“小李,快,快去醫院!”
關允對李逸風的關切很感動:“謝謝李處長。”
“再說謝我就見外了。”李逸風感慨地說道,“沒想到一轉眼,你也來省委了,三級跳,了不起呀。要不是瓦兒出國了,她早來見你了,就是人在國外,聽說你來燕市工作了,也急巴巴地盼著寒假放學回來。”
在關允前來省委的前夕,瓦兒正好出國留學了,去了澳大利亞,和他正好擦肩而過,也是一件憾事。在他正式調入省委工作之後,和他接觸最多的一人是夏德長,木果法一直沒有露麵,當然,他也理解木果法的苦衷。
和夏德長的熱絡以及木果法的避而不見相比,李逸風和他的接觸不多不少,有限的幾次見麵,既表明他對關允的歡迎態度,又和關允保持了適當的距離。
關允也知道李逸風和他保持一定距離的原因,李逸風和夏德長不和,而他和夏德長關係密切,為了避嫌,李逸風隻能退而求其次,躲避夏德長的鋒芒,畢竟,夏德長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而李逸風才是一個處長。
和關允來往不多並不表明李逸風對關允不夠關注,相反,對於關允的未來前景,他比夏德長還用心。夏德長雖是常務副部長,但由於位置太高,關允副處級的調動還入不了他的眼,確切地說,不在他的過問範圍之內,省委副廳級以下幹部的人事考核和調動,卻正好全在李逸風的職權之內。
正是因此,齊全也好,木果法也罷,甚至算上夏德長,幾人對關允命運前途的影響力,都不如李逸風。李逸風是至關重要的第一關,隻有第一關通過了,關允才算真正打開了仕途大門。
“麻煩李處長送我去人民醫院。”關允先衝李逸風微一點頭,又對前麵的木果法說道:“也麻煩木組長了。”
木果法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目光深沉地望向了前方。此時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過了許久,他輕輕說了一句:“好戲上場了……關允,聽說你想去直全縣?”
關允點頭:“有這個想法。”
木果法微一點頭,沒再接話,他的目光在星星點點的燈光的映襯下,深邃如海,就如一處雲霧繚繞的深淵,深不見底。
隨後,關允被送到了省人民醫院,無巧不巧,正好和齊昂洋住同一個病房。二人被抬進來的時候,都昏迷不醒,關允還好,就是緊咬牙關昏迷,而齊昂洋在昏迷之中,還滿頭大汗,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省人民醫院最好的醫生全體出動,將關允和齊昂洋圍了個水泄不通,經過緊張的檢查之後得出結論,關允是腦震蕩引發了保護性休克,齊昂洋是內出血引起的重度昏迷。
齊全守在病房外麵,和木果法說了幾句什麼,正說話時,樓道中又傳來一陣喧囂,抬頭一看,陳恒峰和陳天宇現身了。
齊全微微一驚,陳恒峰來得真快。應該說,齊昂洋受傷,陳恒峰以省長之尊親自前來探望,也說得過去,但一般而言,最少也要等明後天才會前來,畢竟省委日理萬機,不是隨時都能抽出時間,不想陳恒峰第一時間就前來醫院,這事兒,就摻雜了太多的政治意味。
齊全和木果法對視一眼,忙迎上前去。
整個人民醫院都轟動了,好嘛,一下有三位重量級省委領導蒞臨人民醫院,真是天大的事情,到底受傷的兩個年輕人是誰,能驚動齊副書記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想到連省長都驚動了。
陳恒峰來到齊全和木果法身前,先和齊全握了握手:“齊全同誌,我來看望一下關允和昂洋。”
又和木果法握了握手,問道:“關允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此話一出,齊全心中一驚,原來陳恒峰不是衝他而來,是衝關允而來,關允才來省委多長時間,怎麼就讓陳恒峰如此關注?又一想,心中明白了幾分,陳恒峰也看重關允的支點作用,是想借關允撬動省委的局勢。
這麼說,這一次關允和齊昂洋的昏迷事件,真的是一次難得的讓幾人坐在一起心照不宣地進行合作的契機?果真如此的話,關允的一磚和齊昂洋的一腳就真沒有白挨。
或者是不是可以說,關允早就算到了陳恒峰也會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隻要他和齊昂洋一放炮,必定會炸出許多浮在水麵下的重量級人物?不過齊全心中還有一絲疑問,關允,真有這麼聰明?
才這麼一想,又聽到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隻聽腳步聲還以為是醫生、護士一類的角色,十分匆忙,近乎一路小跑,轉眼間,身形已經在樓道處露出了真身。
齊全定晴一看,心中猛然一陣狂跳,好嘛,果然又炸出一條大魚,隻是讓他想不到的是,怎麼會是他?
又一名省委重要領導,現身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