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們真是應該感謝命運之神,要不是他點撥了我們,我們肯定又互相錯過了,很可能互相再也找不到了。”

她說:“真的,真是多虧了那個老人,多虧他那一天戴了一頂草帽,多虧了那陣風。”

那陣風已經不存在了,他們決定去謝謝那個老人。

那個老人在黃昏的時候總是獨自坐在湖邊,望那片大湖,望遠處的樹林和天空。那天他們走過老人身邊,她朝南走,他朝北走,正當他們就要擦肩而過的時候,一陣風把老人的草帽刮掉了。草帽沿著湖岸滾,她去追,可是草帽落進了湖中。他跑到湖邊看看,挽起褲子下到水裏,把草帽撿回來。這樣他們認識了。後來,他們各自發現對方正是自己尋找和等待了多年的人。現在他們已經是夫妻。

他們又來到湖邊,見那老人仍坐在夕陽中靜靜地望。他們恭敬地向老人說明了來意。老人閉目沉思片刻,問道;“你們總要有孩子的吧?你們的孩子也是要有孩子的,你們的孩子的孩子總歸也是要有孩子的吧?”

他們說:“是。”

老人說:“可我不能擔保他們一代一代總都是幸福的人,我想是不是就把這頂草帽埋在這湖邊,讓他們之中隨便哪一個不幸的人,也能到這兒來尋找他們不幸的最初原因。”

一件非常偶然的事件,成全了一段美好的姻緣,而這種幸福與美好,取決於“他”和“她”的善良與心有靈犀。這位老人,以一名哲人和命運使者的形象獨坐湖邊,點拔著人們,那頂吹落了的草帽,啟發了我們對於幸福與不幸的根源的思考。

珍珠鳥

真好!朋友送我一對珍珠鳥。放在一個簡易的竹條編成的籠子裏,籠內還有一卷幹草,那是小鳥兒舒適又溫暖的巢。

有人說,這是一種怕人的鳥。我把它掛在窗前。那兒還有一大盆異常茂盛的法國吊蘭。我便用吊蘭長長的、串生著小綠葉的垂蔓蒙蓋在鳥籠上,它們就像躲進深幽的叢林一樣安全,叢中傳出的笛兒般又細又亮的叫聲,也就格外輕鬆自在了。

陽光從窗外射入,透過這裏,吊蘭那些無數指甲狀的小葉,一半成了黑影,一半被照透,如同碧玉,斑斑駁駁,生意蔥蘢。小鳥的影子就在這中間隱約閃動,看不完整,有時連籠子也看不出,卻見它們可愛的鮮紅小嘴兒從綠葉中伸出來。

我很少扒開葉蔓瞧它們,它們便漸漸敢伸出小腦袋瞅瞅我。我們就這樣一點點熟悉了。

三個月後,那一團愈發繁茂的綠蔓裏邊,發出一種尖細又嬌嫩的鳴叫。我猜到,是它們有了雛兒。

我呢?決不掀開葉片往裏看,連添食加水時也不睜大好奇的眼去驚動它們。過不多久,忽然有一個更小的腦袋從葉間探出來。喲,雛兒!正是這小家夥!它小,就能輕易地由疏格的籠子鑽出身。瞧,多麼像它的父母:紅嘴紅腳,灰藍色的毛,隻是後背還沒生出珍珠似的圓圓的白點;它好肥,整個身子好像一個蓬鬆的球兒。

起先,這小家夥隻在籠子四周活動;隨後就在屋裏飛來飛去,一會兒落在櫃頂上,一會兒神氣十足地站在書架上,啄著書背上那些大文豪的名字;一會兒把燈繩撞得來回搖動,跟著逃到畫框上去了。隻要大鳥兒在籠裏生氣地叫一聲,它立即飛回籠裏去。

我不管它。這樣久了,打開窗子,它最多隻在窗框上站一會兒,決不飛出去。

漸漸它膽子大了,就落在我書桌上。它先是離我較遠,見我不去傷害它,便一點點挨近,然後蹦到我的杯子上,俯下頭來喝茶,再偏過臉瞧瞧我的反應。我隻是微微一笑,依舊寫東西,它就放開膽子跑到稿紙上,繞著我的筆尖蹦來蹦去;跳動的小紅爪子在紙上發出嚓嚓響。

我不動聲色地寫,默默享受著這小家夥親近的情意。這樣,它完全放心了。索性用那塗了蠟似的、角質的小紅嘴,“嗒嗒”啄著我顫動的筆尖。我用手撫一撫它細膩的絨毛,它也不怕,反而友好地啄兩下我的手指。

白天,它這樣淘氣地陪伴我;天色人暮,它就在父母再三的呼喚聲中,飛向籠子,扭動滾圓的身子,擠開那些綠葉鑽進去。

有一天,我伏案寫作時,它居然落到我的肩上,我手中的筆不覺停了,生怕驚跑它。呆一會兒,扭頭看,這小家夥竟趴在我的肩頭睡著了,銀灰色的眼瞼蓋住眸子,小紅腳剛好給胸脯上長長的絨毛蓋住。

我輕輕抬一抬肩,它沒醒,睡得好熟!還呷呷嘴,難道在做夢?

我筆尖一動,流瀉下一時的感受:信賴,往往創造出美好的境界。無論寫人對鳥的關愛,還是鳥對人的信任,其情真,其意善,其文美,真善美共同構築了這篇情致雋永的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