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年輪像唱片,在心裏揪放著悠悠遠去了的往日,流淌汩汩的幽思心曲。

今宵,獨對孤燈,凝然有頃。窗外紛飛的雪花如梨花,輕輕飄落。像你從天涯遙寄的信箋和新春賀卡,盈盈皎月般,在心靈深處,悄然點亮。

你一路陽光一路歡樂地走向遠方。你的路有如一道彩虹,在赤橙黃綠青藍紫中,閃爍自己的色彩,擁有自己的天空。你身後的每一段往事、每一個足印、每一個幻想、每一個歡欣、每一個微笑……都磁帶般收錄著歌聲。

想問一問那雪花,我少年時代的同學、同桌,今夜,你在哪裏?

記憶中交織著春意蔥蘢的校園、爽朗的讀書聲、鮮豔的五星紅旗、純潔清澈的友誼和你稚嫩的笑臉……那時候,我們談論人生,天真裏也流溢清淺的哲理。那時候,你很頑皮,淘氣得像隻小鬆鼠,蹦來跳去,在青天白雲映襯的歲月的枝頭。那時候,課堂上的我,總不安分,野馬般不肯就範於嚴謹的柵欄。喜歡在課桌下麵,偷偷走進武俠小說的刀光劍影,步入旌旗獵獵烽煙滾滾的疆場。

課堂上的你,卻神情專注,聽老師把疑難的迷霧掃去,透出明澈如水晶的智慧的湖麵。

而老師尖銳的目光像箭矢射向了我。那時,我早飄遊到武俠小說精彩的情節裏去了,常常為男女主角敢愛敢恨、俠肝義膽、生死與共、大仁大義而暗自讚吧。忽然中“箭”的我,嚇得膽戰心驚,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危機逼近的緊要關頭,如武俠小說中所描寫的勇士突陷絕境,祈求世外高人及時相救。寄希望於誰行俠仗義出“奇兵”,而力挽狂瀾,於是,猶如歌裏唱的那個同桌的你,及時現身助我一臂之力,把老師施放的箭鏃擋了回去,解了燃眉之急。

一幕幕往昔的情景,蕩起憶念中的層層漣漪,光彩熠熠,又在眼前閃過。它永遠是我人生之旅最初的風景,茫茫思路中溫馨的驛站。

我們曾經離得很近,有許多心靈溝通的相似之處;又離得很遠,有許多不同的對前途的構想與設計。生活的魔方,使我們各自找到新的位置、新的視角。但外在的境遇、機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友誼之樹常青,不會被人世的風霜雨雪所改變,因此才能留下那些高貴的最真實的東西……初雪夜風不知在什麼時間改變了方向,蒙蒙的細雨在與大地接吻的瞬間就已開始了凝凍。土地罩上了鎧甲,枯草掛上了冰淩,溫度的紅線退回到起點,而且朝著負向延伸。

細雨終於熬不住夜變的嚴冷,擁抱在一起,結成白頭伴侶,飄然而落,用這殉情的葬禮,靜化著人世間。如玉的潔白,如紗的淡薄和輕柔的舞姿,卻又蘊藏著涼冽的性格。

柳絲脫盡了翠衣,清俊淡雅的裝束把她扮成了白衣少女,在殘酷的季節裏搖曳著春夢。

萬物終止了喧囂,靜觀這飛飛揚揚和那輪廓朦朧的遠山,冬,在他的開始就走出了第一步的瀟灑——初雪。

清晨,如絮的飄落還在繼續,風的沉默為雪花提供了良好的環境。無聲的曼舞,輕輕的鋪落,畫就一幅凝固的山水。統一的色彩,經久的堅持,掩蓋憔悴的自然,待春綠而化身,這該是多麼固執的追求。

有人說冬雪是最早的春雨,我想這決不是囈言。早春的萌發,得益於的不正是他的惠澤嗎?更何況他本該就是雨,隻是冬為它雕塑,為它造型,以這巧奪天工的造物,一掃人間的滿目凋零。

初冬的雪,灑下的是童貞的歡樂;戀人的柔情和那勞動的笑臉道出的“瑞雪年豐。”

初冬的雪,播種的是水的精靈;希望之光和那再生的象征。初冬的雪,是散落的雲,飄落的星。嫁女歸門,以純潔述說自己的旅程。

初雪覆蓋,對整個世界包裝,毀滅的是殘缺,修就的是完整。這是冷美人的愛戀,一江春水就是在這飄飄灑灑的紛飛裏形成。

四時更新,最完美的是冬天,最誠實的是初雪。冬天宣告了年的終結,初雪迎接的是又一個花香飄溢的春和景明……聽春過了正月,已是早春。可冰雪雖化,殘骸猶存。人們依著春捂秋凍的訓導,裹緊冬天的故事,川流在二月的料峭裏。天空卻已開始綻開了笑容,微風放牧著一群白雲……冰封的河道,潛流衝刷著禁錮,氣流腐蝕著堅實。磨薄了的鏡片,在那中間打開了一片心窗。升騰的熱情填補著冬的欠缺,為春雨廣播而衝動。板結的荒野裏,枯草下麵濕漉漉的黑土上已經有了小生命的軌跡。月夜暗藍的天,樹影婆娑可那枝條輕柔地擺動已明顯了它的活力。一切都在默默地進行,縫合著殘酷季節的斷裂……多事的候鳥銜來一片溫柔。於是,競爭的氣氛使羞澀和含蓄都成了多餘。萬物若一群萌動的小夥子,以各自的方式換取春姑娘的青睞。比早春還早的雪,就這樣成了她出嫁的婚紗。屋簷下的水滴落下了冬的感傷,扣響一扇將開啟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