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樣長大!我正掂量父親的這句話,父親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我手上。伸開手來,正是一隻我心儀已久的袖珍收音機。事後才知道是父親進城抽了500毫升血給換來的。“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樣長大”,就是父親這句話,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裏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做人的自尊,也得以讓我活出一個男人的偉岸。

父親沒能活到60歲便猝然病逝了。記得父親臨終的時候,他將枯槁的手伸向了我。我將手放在父親的手心,他極力想握緊我的手,但已無能為力了。他努力的結果,卻是讓自己頹然地流下了兩行清淚。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在兒女麵前流淚。就在那一刻,還壓根兒顧不上對父親盡孝道的我終於發現:無論兒女多麼自信、堅強,天下父母總希望能嗬護他們一生的嗬!是的,父親雖然沒能扶攜和目送著我走更長更遠的路,但父親一生積攢的種種力量已滲透到我生命中來——我的生命隻不過是父親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父親一直活著。因為,在我的心裏,父親永遠是一尊不倒的豐碑,更是我堪以默讀一生的精神。

父愛是一本無字的大書,它沒有多少華美的章節,有的僅僅是那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樸實無華和綿延不絕的深情厚意。

父親是最質樸的,又是最聰明的,他讀懂了孩子的私心,成全了孩子自私的願望,同時卻用大樹下的深情注視來了卻自己的心願,父愛如斯,夫複何言?

父如老屋

低矮簡陋的小屋,在我們這裏並不鮮見。沉重的黃土塊,被父親那雙長滿老繭的大手一把一把地壘起,再擺上些麥秸築成了老屋。父親從此便離開了他的父親,因為他有了自己的屋。

父若老屋,老屋如父。老屋築成的第二年便有了我。於是,父親有了歡喜,老屋有了新朋友。可是,由於生活的逼迫,父親不得不離開自己築成的小屋,離開幼小的我,到遠方的他鄉去賣力,養育小屋中的一家。也許是做過軍人的父親堅強,也許是早年的苦難給了他一個強壯的體魄,他挺過了一個又一個困難,挨過了一個又一個黑夜,把他深沉的愛傾注於每一封家書,給辛苦的母親,也給年幼的我。那時。我認真學習的目標就是能給遠方的父親寫信。當我用方塊字和拚音共同湊出一封也許隻有父親才能讀懂的信後,收到了一封淚水打濕的回信。我望著那淚水浸濕的字問母親,父親為什麼不小心把信弄濕時,母親含著晶瑩的淚把我抱得緊緊的。我回頭看到了老屋深沉的窗楣,便總不能擺脫它的擁抱。這不正是父親那深沉的愛嗎?

父若老屋,老屋如父。不知不覺,我已經能伸手摸到老屋的門楣了,站在兩鬢斑白的父親身邊,也差不多和他一般高了。可我仍然擺脫不了老屋的庇護。終於,有一天,我和父親爭吵了一番後,逃離了老屋。可是,在異鄉的路上,望著空曠的田野,我膽怯了,收起了年輕的桀驁,回到了老屋中。磕著煙鍋的父親看見我,含著淚告訴我:“我知道,你會回來的,你不會舍棄這老屋的。”後來母親告訴我,我走後,父親整整找了我一天一夜。我望著父親佝僂的身影,哭叫一聲:“爹,我對不起你。”

老屋如父,父若老屋。驀然回首,老屋已被明亮的平房所代替,但老屋的身影依舊留在我深深的記憶裏。它的門,它的窗,它那矮小而高大的形象使我永遠難以忘懷。

老屋如父,父若老屋。老屋是一本永遠讀不盡的書,它的每一頁、每一個標點都埋藏著一片深沉而偉大的愛,父親也像這樣一冊永遠讀不完的書。讀這樣一本書,便是讀父親那深沉的愛、質樸的心。

老屋如父,父若老屋。老屋已然從視野中消失了,父親終究也會永遠地離開我們。但父親卻永遠會留在我們的記憶中,一如那熟悉的老屋。雖然簡陋,但老屋為我們遮蔽了風雨;父如老屋,雖然不善表達,他卻為我們撐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井桶裏的蘋果

有一句話講,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說的是做女兒的,特別親父親;而做父親的,特別疼女兒。

我小時,也親父親。不但親,還崇拜,把父親當成舉世無雙的英雄一樣崇拜。那個時候的口頭禪是,我爸怎樣怎樣。仿佛擁有了那個爸,一下子就很了不得似的。

母親還曾“嫉妒”過我對父親的那種親。一日下雨,一家人坐著,父親在修整二胡,母親在納鞋底,就閑聊到我長大後的事。母親問,長大了有錢了買東西給誰吃啊?我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給爸吃。”母親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