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與麻糖
父親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離我而去了。桌上放著父親留給我的一包麻糖,這竟成了父親的遺物!一看見麻糖,思緒就被牽到遙遠的童年……小時候,父親在縣城工作,我和母親住在農村。父親每次上縣城之前,總要問我:“想吃什麼,乖女兒,爸下次回來捎給你。”我每次總要麻糖,因為那段時間我最愛吃麻糖。捎的次數多了,父親就說:“你老是吃麻糖,吃不煩嗎?”我說:“不煩!不煩!”
隨著年齡的增長,吃過的東西多了,也知道了有許多東西要比麻糖好吃得多,但父親一直認為我最喜歡吃麻糖,所以便問也不問總是給我買些回來。有時候想對他說我想吃奶油蛋糕想吃巧克力等等,但一見父親那得意的神情,我想說的話就跑得無影無蹤了。我知道此時的父親最想看到的是我狼吞虎咽的情景。就這樣,麻糖伴我一天天、一年年地長大了。
師範畢業後,我被分配到一所鄉級中學教書。學校離家有十來裏路,女孩家來回跑不方便,便住校了。父親對女兒不放心,每隔幾天都要去學校看我。家裏包餃子,他自己顧不上吃,盛一飯盒,蹬上自行車給我送來,餃子送到學校,竟還沒涼。當然,麻糖更沒少送。父親說他不能看見賣麻糖的,見了就想買,買了就馬上給我送。我自己吃不了,就和同事一塊吃,大家都羨慕我有個好父親。
要結婚了,對象也是個教書的,家裏很窮,還是獨子。隻有父親支持我,父親說關鍵是要人品好。父親支持了,全家人便都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結婚後,我和丈夫感情很好,隻是家裏依然很窮。父親背著哥嫂給我們買了彩電、洗衣機,被嫂嫂知道後大鬧了一場,結果分了家。從此父親和母親孤零零地生活著。
後來我有了孩子,父親來得更勤了。每次來的時候照例都要帶麻糖。那是給外孫女買的,其實也是給女兒買的。畢竟現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孩子吃了幾回,就不吃了,而且還到處亂扔;對此,我一定要打她幾下的。但孩子一哭,父親便護她。從那以後,父親來的時候,就注意多買了一些其他東西,麻糖卻仍是必不可少。我們吃不完,便存放起來,一包一包摞著,像小山一樣,我知道裏麵包含著父親無窮無盡的愛。
偶然的一天,丈夫說:“爸爸好些天沒來了,你看,這小山變成丘陵了,你回去看看吧!”
我回到家,才知道父親病了,病得很重。他為了不影響我的工作,竟一直瞞著我;而他的女兒也真傻,直到這天才想起去看看他,在她的心中,父親永遠是健康、魁梧、開朗、風趣,走路一陣風,吃飯一掃光的。
這一見竟成了我與父親的最後一麵!父親此時已病入膏肓了。
沒想到父親臨走時會單獨把我叫到床前。他讓我打開桌子上的抽屜,我打開一看,裏麵放著一包麻糖。父親說:“早就買好準備送去,卻再也不能了。”啊,父親!我強忍淚水收拾好麻糖,父親又用手從懷裏顫巍巍地拿出一個紙包,說:“我死後,埋我時,又少不了要花錢的,我知道你手頭緊,給你準備了2000塊錢。”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決堤而瀉,父親,您讓女兒無顏苟生啊。
表麵上看,父親臨終前留給女兒的隻是一包麻糖。但其實已經與麻糖無關。在那包麻糖裏,肯定有著父親無數的牽掛,有著父親無數的祝福。他牽掛著女兒的生活,也祝福著女兒以後的日子能越來越好。麻糖終有吃盡的一天,父親也總有離開的一天,但父親的愛,卻永遠會陪在女兒的身邊,足以讓她享用一生,感受一生。
父愛無言
夜,已經很深了。
隔壁傳來了爸爸的幾聲咳嗽,我披衣下床,來到爸爸的床頭,伸手摸了摸爸爸的額頭,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借著窗外投來的月光,我看見爸爸輕輕地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我回去。
回到自己的房間,睡意早已全無。擰亮台燈,目光又停留在桌上一張發黃的相片上,那是爸爸的相片。爸爸的頭發濃密,眼睛細長,鼻梁高聳,雖算不上英俊,但也說得上眉清目秀,一身戎裝襯得爸爸更是神采飛揚。
窗外繁星點綴著靜謐的夜空,當年媽媽告訴我的許多往事一下全都複活了……爸爸是抗日名地江蘇劉老莊人,15歲那年,他目睹了82名無畏的中華男兒和十幾倍於他們的日軍,從早晨戰到黃昏直至拚盡了最後一滴血那慘烈悲壯的一幕。這就是著名的劉老莊戰役。民族的怒火激沸了爸爸的一腔熱血。在一個寒冷的早晨,爸爸揮淚告別了家人毅然參加了新四軍,從此,便踏上了一條艱難而不平凡的道路。從華東地區到東北平原,從抗日戰爭到遼沈戰役,這之中,爸爸曆經了無數場浴血拚殺的生死考驗,身上至今還殘留著戰爭為他烙下的令他驕傲了一生的槍傷和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