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父親突然回家,見母親難產,立刻抱著一個大壇子,爬到樓上,在木樓板上來回地在樓板上滾動著,發出一陣又一陣的轟隆轟隆的聲音,就像晴天打雷似的,聲音特別刺耳。樓下,母親痛得在床上打滾。一下子大出血,一屋的血腥。肚中裏的我遲遲不出來,刺耳的滾壇子的聲音,使母親痛苦萬分。這是在要自己的命啊!
我奶奶情不自禁地罵了起來:“青毛崽,你想害死你婆娘呀!她在為你生崽呢。你想做麼咯?”
“她生的是野種!”白衣男子心存歹毒地說,“我不要這個崽!”
“你胡說霸道,娘還不曉得麼,從過門到現在,她沒有離開家一步。這個兒子就是你的。”
“娘,我的事不要你管,我說野崽就是野崽。”白衣男子就是我父親,是大隊幹部。父親隻希望我死在母親的肚子裏。他討厭母親,對於這樁由父母包辦的婚姻,他堅決抵抗。所以才出現母親生我的時候父親在樓上滾壇子的一幕。據說這樣做,幹擾母親的心智,讓兒子胎死腹中。
接生員張嫂歎了口氣,搖了搖了搖頭說:“當老師的,心也這麼毒。”
“求姣,用力用力快出來了。”
突然,天上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聲音。父親嚇得停止了滾壇子。天空陰沉沉的,但很快又陽光燦爛。
我沒力氣哭,我感到餓極了。我終於來到這個世界。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父親在樓上滾壇子,希望母親難產而死。父親從娶回母親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和母親說過話。這樁婚姻是爺爺和奶奶包辦的。結婚過門的那天,父親悄悄地溜走了。母親懷我的時候,父親一直說母親懷的別人的種,要與母親離婚。由於爺爺和奶奶的阻攔,離婚一直沒有離成。隨著肚子的一天天大了起來,母親一直委屈地忍著。母親長得並不漂亮,不善言辭,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初中畢業後,就跟著外公外婆打點麥店生意。母親主要負責記賬算帳。父親家裏窮,父親讀高中和大學的錢都是外公外婆資助的。外公和爺爺是自衛還擊的生死兄弟,倆人發誓接婚後生下的兒女結為親家。可是,父親不愛母親。父親總說母親肚裏懷的崽是野崽,其實是不懷好意,為自己離婚找借口。父親每次找借口打母親,母親總是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不讓父母的拳頭打自己的肚子。任父親打個夠,不叫也不哭。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臉腫。母親總是堅忍著。母親不善言辭。一切的苦難總是往肚裏咽。
沒有哭聲。就沉默了。因為我根本沒有力氣哭。接生員把我捧在手裏說:“求姣,崽是生下來了,是個肉球,這孩子還沒成形,帶不活。要還是不要?”
母親說:“張嫂,我懷了快一年了,抱過來給我看看!”
張嫂把我遞給母親,母親剛想接,父親從樓上下來,看到我像隻小狗似的,又瘦又小,整個麵外都被一層皮包著,像個肉球,一動不動。雖然有腳有手,父親一看便從接生員張嫂手上抓了過去,一下子笑了起來說:“原來生個怪胎,我去把他埋了。”母親生怪胎,他更加有理由與母親離婚了。
正在這時,母親不知從那裏來的力氣,從床上一躍而起,從父親手裏把我搶在手中。厲聲說:“這是我的崽,不許你碰!”母親突然大叫一聲,哎喲!頓時,下身出血不止……
張嫂員說:“青鬆,不好!快送醫院。”
“哼!侮氣!去死吧!”父親凶狠地望著母親懷裏的肉球,黑著臉。
父親原來想害死母親的計劃沒有實現。母親心裏非常清楚,她的男人鐵了心要和自己離婚,婚離不成,就想要自己死。如果自己難產而死,這樁婚姻就宣告死亡。
張嫂扶著母親睡在床上,用一塊布堵住了下身,流著眼淚說:“求姣,你命苦!就靠菩薩保佑了。”
母親吃力地點了點頭,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母親說:“是崽還是女?”
張嫂點頭說:“不曉得,是個肉球。”
“妖胎,給我!”父親向母親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