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朝一直站著一直站著,直到夜越來越黑,溫度越來越低,直到天空重新泛白,顧連朝終於動了,摘掉領帶,丟在地上,脫掉身上的外套,丟在地上,低頭走進夏後的浴室,打開沐浴噴頭,任由冷水衝頭頂留下來。
真冷啊。
他的夏後,一個人在這裏那麼長的時間,她是不是也會冷,心冷,在他顧連朝把她忘得一幹二淨之後,在他顧連朝是她為路人甲乙丙丁之後。她每天站在這裏,她是什麼感受,她在想什麼,她有沒有一個人在哭,她有沒有很恨他,很討厭他。
洗完澡之後,顧連朝坐回臥室,在窗前站了一會兒,直直躺了下去,在這張他摯愛的女人曾經躺過的床上。
顧連朝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去會意,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他甚至以為自己在慢慢死去。
外麵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有晨起的人互相打招呼,問候早安的聲音,有小販叫賣的聲音,有大媽趕鴨子趕鵝的聲音,有學生騎著自行過大笑著聊天而過的聲音,還有窗戶前麵鳥兒的聲音……
某一時刻,原本躺在床上不動的男人突然做了起來,直奔向衛生巾劇烈嘔吐了起來,馬桶裏猩紅的血逐漸暈開,像是枯萎掉落的花。
急火攻心。顧連朝有一瞬間突然害怕起來,害怕餘生這麼長,他要怎麼一個人走完,害怕會意那麼多,他要怎麼慢慢去痛,有那麼一瞬間,顧連朝想死了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李繁華個傅一找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淩晨了。
之前忙了好一陣子,這段時間大家都休假,沒有什麼事情,平日裏幾乎都是在家裏,李繁華陪著妻子戴清歡和開始會手舞足蹈的幼小兒子李歡。赫連良夜帶著江南每天四處閑逛遊玩。傅一窩在家裏,陪他的童養媳打法時間,第一個發現的事愛彌英,他要去彙報工作上的事情,卻怎麼也找不到顧連朝。
hm大廈沒有,賭場大樓沒有,顧連朝家裏也沒有,打電話是關機,所有的通訊設備都沒有回音。愛彌英預感到事情不對,這才立刻聯係李繁華、赫連良夜和傅一三人。
三人一接到消息,都驚訝不已,立刻趕了過來,同樣,哪裏都沒有顧連朝的蹤跡,誰也聯係不上他。
李繁華突然回想起他們婚禮的那天夜晚,他們四個喝的伶仃大醉的時候,顧連朝問他夏後的事情。不安的感覺猝然自心底竄出來。李繁華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帶著傅一趕了過來,赫連良夜則直奔夏後之前一直帶著的治療室。愛彌英也往慕容先生家裏去。
……
李繁華和傅一推門進來的時候,顧連朝正背對著他們,在陽台旁邊的地板上枯坐著,聽到聲音,顧連朝轉頭過來。
“朝哥!”傅一小心翼翼叫了一聲,平常子彈入肉都不會叫一聲的年輕男人突然哽咽了,眼眶一陣發酸,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連朝的臉色憔悴地像死人一樣,眼窩深陷,一臉的胡渣,兩三天不見,像是大病了一場似得。
“你們來了?”顧連朝笑了笑,漫不經心地打了一聲招呼,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就好像這裏不是夏後的公寓,好像他也什麼事都沒有,好像還跟平常那樣,隻是更他們尋常見麵,尋常打了個招呼。
“走吧,回去。”顧連朝走兩步,從地上撿起外套,搭在自己胳膊上,經過李繁華和傅一當先走了出去。
“朝哥!”傅一剛開口,李繁華狠狠撞了他一下,給他使了個顏色,不讓傅一繼續講下去,默默跟著顧連朝。若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最能了解這種失去的絕望的悲傷,那他們幾個人中,李繁華絕對是最了解現在的顧連朝的心情的。
戴清歡不見的那幾年,他幾乎是連心都死了,每天活著,逼著自己去做一件件自己都看不到意義的事情,行屍走肉一般。那時候他還滿心希望,他不斷在尋找戴清歡的蹤跡,畢竟她隻是生氣離開了,他李繁華,總有一天還是會找到她的。
可是,顧連朝的,這茫茫人海,他怎麼可能還有機會找到那個已經不再人世的女人,那個顧連朝心尖尖上的女人,那個要走了顧連朝的心,付出了一切直至生命的女人。
“是,我是被窩男人拋棄了,但是顧連朝,你拚什麼這麼自以為是,我白夏後孤獨終老,也不會跟了你去做你跟倉婪之間的小三。我男人,他就是拋棄我,他就是再怎麼傷害我,他在我眼裏好過你幾千倍,幾萬倍。我肚子裏是我跟他的孩子,流言蜚語算什麼。全天下都跟我作對,我白夏後也不怕,我也要把他生下來,我憑什麼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