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目望去,他的表情格外的寧靜,似乎沉浸在回憶中,從未見過如此的他,秦皓恩在眾人麵前一直都是冷冷的,哪怕之前因為我的戲弄而紅臉,而今日的他,卻顯得格外的……惆悵。
“公主……”許是發覺失禮,他恍然回覺。
“不要喚我公主。”我打斷他,“此時是在宮外,不必遵守宮內的規矩。”
“微臣不敢”他垂首,儼然和方才判若兩人,又成了那個冷酷漠然的秦皓恩。
“若是時刻都得遵守規矩,不會很累嗎?自從上一次你將我救下,在魅鳳心中就視你如友,相信你也不是如此拘謹古板之人,以後若是私下裏,你大可不必喚我公主,叫我鳳兒即可。”見他依舊猶豫,我馬上補充一句,“這樣也更好的隱瞞你我的身份。”說完,我便定定的望向他。
許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的眼中有猶豫與堅定,半響輕歎一聲,“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再不走,他們就該追上來了。”語氣中少了之前的嚴謹,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走?”我環顧四周,“去哪裏?”除了身後的密林,我們還能往哪裏去?
“那邊。”他指一指湖對岸,其實說是湖泊又不似湖泊,因為這湖不如想象中的寬廣,一眼望去,又感覺幽蘭沉靜,深不見底。
說完,他朝我抱拳施禮,“得罪了。”一個箭步上前,攬著我的腰際腳下施展輕功,將我帶上碧藍的湖對岸。
腳下一個懸空,我隻得緊緊攥住他,才不至於讓自己掉下去。月色初上,遙望腳下宛如明鏡翠玉一般的湖麵,清晰的倒映出一閃而過的人影,此情此景與記憶中相重疊,多麼的熟悉,仿佛做了很多次這樣的夢了。
記得那年,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我被母親逼迫著進了學堂,我扭著性子久久不願進去,直到後來母親將一個男孩帶到我與哥哥的麵前,告訴我們,他便是哥哥的伴讀,春風瀝瀝而來,佛起他一身白衣翩翩,似真似幻,有那麼一刻,一向吵鬧的我也安靜了下來。
初時的我是極為調皮,常常與先生爭的麵紅耳赤而不自知,他總是極安靜的坐在我的前麵,不喜爭吵,但老師卻很喜歡他。每當我闖禍之後,都是他替我抗下來。
記得那次我打翻了皇後給四哥準備的點心,一想到皇後平日裏總是一副冰冷的模樣,而四哥總是經常拿我尋開心,我便嚇得躲了起來,而一向沉靜的他卻陪著我一起曠課,他帶我出宮,那一次我們迷路了,猶記得,那地方青山如黛,芳草如碧,蜿蜒的小河洋淌而下。
他用輕功帶我越過小河,裙角輕舞飛揚,整個大地都刻畫著我們的一顰一笑。
他垂眸看我,幽深而迷離,那一刻使我內心浮起從未有過的慌亂。我想,從那一刻起,這個人便在我心中久久駐紮。
夜色旖旎,遠山靜謐,秦皓恩帶著我踏上了無際的曠野,腳剛落地,我迫不及待的迎著月色奔跑起來,遠處也隱蔽在暗夜中,看不見摸不著,一眼望去,這裏遼闊的仿佛沒有邊際。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停下腳步,我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夜色驚歎,儼然忘卻此時的我們是在逃命,而非觀賞景致。
秦皓恩踱步到我的身旁,隨著我的視線望去,“可惜現在是夜晚,白日會更美的。”他一指對麵遠山,“那裏常年霧幕彌漫,四麵環山,如今正值冬季,待明年春天來臨,到處一片蔥鬱,遠遠望去,如夢似幻。”
我們並肩往前徐步而行,夜靜更闌,唯有夜風徐徐,讓我倆衣袍舞動,煞為好看,“白日有白日的美,夜晚有夜晚的美,正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就看你怎樣去看待。”
秦皓恩清淺一笑,“更難能可貴的是這裏的村民淳樸熱情,遠離世俗紛爭,雖說離京中不遠,但卻鮮少與外界往來,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我定在當場,側身望向他,“這裏還有村莊?”
這話我問的毫無底氣,因為此地物景優美,地產豐富,如此地境若沒有山村人家,倒真是算為遺憾,隻是自秦皓恩口中說出,一時反應而問罷了。
“當然”他揚眉含笑,顧自往前走去,我又跟上與他並肩前行,良久,他又感歎,“許久不曾來過這裏了,不知雲叔他們是否還記得我,還有彩靈,應該也長大了。”說到最後,他嘴角噙的笑意更深了。
此時的秦皓恩與以往都不一樣,言語也多了起來,第一次見他就一副冰冷的模樣,如今哪裏還像平日裏的秦將軍?
冷寒襲襟,我不由自主的將身上衣衫緊了緊,近幾天天色有所好轉,我早早的便脫下了裘衣,此時心中有些懊惱。
忽然我發覺周身一暖,身上多了一件鬥篷,大大的鬥篷將我小小的身軀裹在裏麵,一股陌生的香草氣息環繞,我一愣,抬眸望向他,他臉色一紅,急忙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