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說話的功夫,萬籬注意到纏繞著佚名的淡淡金色光輝不但沒有熄滅,反而還變得愈發強盛了。幾條咒文的線條從男孩微微敞開的破舊長袍中顯露出來。那些是篆刻在他內側皮甲上的咒文,恍若烏靈人,那些像築石一樣的東西此刻正在大量釋放靈魂供佚名吸收。
萬籬從未見過有人這麼吸收靈魂的,光是這個數量就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近一個月的使用量,而且在沒有立即釋放的情況下,佚名看上去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他在使用著類似於死信者的力量,但萬籬知道那是一種強大的演繹,他知道自己從現在到未來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可能戰勝男孩,哪怕是先前未來得及恢複的他。
“你們又是什麼人,到底想要幹什麼,離築石遠點!”
萬籬聽見了那個守護築石的侍者在吼叫著,不同於視野裏炸窩蟻群般的北疆人,此刻的老者渾身都散發著風暴呼嘯般的恐怖氣息,壓抑沉重的力量甚至讓幾個跑過的流民直接癱倒在地上,但即使是麵對著如此威脅,虛無之影依舊是若無其事地將手掌放到了築石上。
就像是先前給佚名補給力量一樣,她的手上湧現出了刺目至極的光亮。
纖細的影子線條蠶繭抽絲似地從女孩的長袍下冒出來隨風拂動著,不時在穿過那靈魂光芒的刹那勾勒出幾個複雜的咒文圖案,四周落雪融化,築石之下的石塊在哢哢作響。在萬籬的感知裏,那指尖竄出的起碼是近萬人的靈魂總量,無底猶如黑暗領看不見任何邊際。
“我們是帝留城的使者,為了千年的契約而來,為了讓這塊築石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佚名的話讓老人微微露出袖子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片刻間,周身氣息也回落了不少。
出乎萬籬的意料,男孩並沒有像在月岩森林時那樣對築石上的內容做出任何改寫,僅是在稍作檢查後就讓虛無之影直接開始激活。阿銀先前的想法是對的,而且若不是有他們的阻止,萬籬現在很可能就已經徹底破壞了這塊築石,他覺得自己快要搞砸一切了。
現在應該去救格緋的,但萬籬隻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攥住了腳步,他意識到接下來這塊小小的穀地可能會發生某些異常重要的事情,他想知道這塊築石被激發後會如何。
越過無數自身前慌亂跑過的人影,萬籬看見女孩從懷裏拿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精致琉璃小瓶。在繼續手中的動作之前,她回頭看了一樣聚集在穀地裏的數千原住民,遲疑片刻,抬手將幾滴黑色深沉的液體揮灑在布滿青苔的古老築石上。
四周的空氣、身影、所有人的動作似乎都有了瞬間的停滯,萬籬一下伏倒在地上。
一股直撼心魄的力量像是揮舞的鐵錘般狠狠敲擊著他的胸口,強烈的眩暈感席卷了萬籬的意識,他看不見任何的東西,隻是覺得無數嘈雜的聲音在腦海裏充斥著,像是身處人山人海、虎狼呼嘯的戰場般。他知道那是高度精煉的靈魂,但是具體有多少已經很難以估計了,總之,已經到了僅用一滴就可以直接殺死一個死信者地步,光是憑借著那海量的靈魂。
飛雪落下,地麵的震顫預示著危險的近在咫尺,他知道黑獸就要來了。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即便已經稍稍恢複了神誌,萬籬還是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鳴響,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你應該已經聽說過了的,那個叫做混沌的神侍,這是……這是他的血液。”
遠處虛無之影似乎已經完全激發了那塊築石,這也是萬籬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情形,整塊巨大的石頭悠悠地懸浮在半空,無數的沙石帶著絲絲熒光在它的身周環繞旋轉,光影投下,點亮數千個遊離在空氣中的墨綠古陸文字。無形的力量如海浪般一層一層向外湧動,原本焦黑的地麵竟在覆雪之下生出一小片的植物嫩苗來。
然而在這強烈的生機之下,整個廣場僅剩下萬籬、佚名、虛無之影和那個密教老者還能站著,其餘沒來得及躲開的人大多都被先前那股強大的靈魂衝擊震昏,混亂過後的小鎮隻剩下了無數散亂的雜物、崩壞的房屋和在這過程中死去的屍體。
萬籬聽見遠處一聲嘶吼,隨即,整個山穀都回響起這戰爭啟幕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