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籬隨手扯去身上幾乎被黑獸吐出的酸液徹底腐蝕掉的破舊襯衫,同時有些奇怪此刻他的身體雖然沾滿了汙泥血跡,卻並沒有明顯的傷痕,那些澆在他身上的致命液體也好像是富人途經貧民區時自舊屋上潑下的汙水般,雖然惡心了點,卻也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效果。
白色的雪花冰晶不斷落在肩上頭上,寒風中,不少振動翅膀的黑獸甚至已經被迫棲落到陸行獸的厚實長毛裏,它們在骨刺間緩慢爬行著,尖嘴哢嗒作響。但萬籬依舊是感覺不到明顯的寒冷,漸漸地,他總算明白自己的身體已經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但是是好是壞,得到什麼又要付出什麼奇怪的代價,他完全沒底,也不願去想。
腳下扭動著的身軀正在死亡的驅趕下奮力奔跑,它的速度很快,不時還會撞上其他的怪物,但是萬籬視野裏那隻異常頑強的黑獸仍然咧著駭人的大嘴,竭力保持兩者間不遠不近的距離。眼下它腦袋上的傷勢正在緩慢恢複,萬籬沒有看錯,怪物正在像死信者一樣從四周散逸的靈魂中汲取力量,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扭曲變形,逐漸演化成一片片厚實的黑色鱗甲。
他本能地重燃起指尖的火焰,但這一次黑獸輕捷躲過了呼嘯而來的滾燙火球。
炫目的紅黑色火焰在雪地上炸開,黑色焦土飛速泛起又旋即被巨大的獸爪狠狠踏入泥水,轟隆聲此起彼伏。築石的巨人和虛無之影正像行進中的死神般碾壓所有近身的黑獸,血水塗遍了視野裏所能見到的所有積雪,慘叫聲,像是夏日不息的蟬鳴繞耳不絕,盡管,這在萬籬看來還是杯水車薪,遠處那些巨型怪物的到來很明顯地加快了黑獸行進的速度。
結局已經差不多注定了,是時候快速脫身,至少,佚名他們的目的多少達到了。
萬籬探手抓住身下黑獸錯亂外凸的骨刺,手臂上的力量咒文猛然爆發,於一陣慘叫聲中將那根比小臂還粗的骨刺硬生生連根掰斷。同一時間少年縱身飛越而起,借著雙翼時隱時現的調節穩穩落到那頭還在不懈追擊的黑獸的脊背上。隻是刹那的功夫,形狀古怪的利刃便穩穩刺入那畜生的腦袋,腳下的身軀轟然倒下,旋即,幾塊破碎的甲殼飛速飛了起來。
一切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容易,雖然對手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已經遠超了萬籬原本的預想。
這場無端卻浩大的戰爭即將落下帷幕了,即使佚名他們仍舊想要戰鬥,黑獸也不會因此停下前往南疆步伐,它們不會貪戀這寥寥的幾人而終止這場征途。
伏屍無數的染血荒原上,兩個代表著無朽王座上至高神力的巨人正在用堅實的築石利刺或是尖爪不斷斬殺那些於它們而言毫無威脅的小怪物們,另一邊半人半獸的殺戮者正在不斷收縮死線,很多的黑獸逃脫了包圍,但戰場上,到處都是飄逸著的靈魂。
遠方晨星在夜空中變得越發耀眼,看起來晨曦之望的黎明真的就要到來了。
萬籬起身落在另一隻黑獸的身上,剛剛立足便對著它的腦袋猛甩了一個火球,行進中的巨獸雙腿一軟轟然倒下,連帶著之後的數頭黑獸也翻了跟頭。大地在它們周圍撕開口子,同時在高遠的天空中,萬籬已經看見了數十隻渡舟隱隱綽綽的身影。
修士的大軍即將到來了,這支黑獸的隊伍起碼會在這裏折損大半,甚至更多。
寒夜之下取代黑獸再次展翅飛起的是成群的腥目烏鴉,他們像是風暴般盤旋著,肆無忌憚地落下啄食那些扭曲殘破、卻還帶著溫熱在不住掙紮的恐怖屍體。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內心深處的某個聲音提醒萬籬,“格緋現在或許很危險,你不能再在這裏耽誤時間了,這場戰爭和你無關,它是應該是北疆神靈要擔負起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