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來的助手,您可以叫我忘川,來這裏之前,我在斐望城的咒術師手下學習……”
“斐望城的廢物們”,老人嘀咕一句,頗為不屑地撇撇嘴,“看樣子我不必對你寄予多大的期望了,不過,既然來了這裏就別擺著那些幼稚的架子,你的工作從明天開始,現在把你帶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垃圾收拾好,幹的不好的話,我可是有權把你也變成試驗品的!”
順著老人目光所指的位置,萬籬看見了角落裏擺放的另一張石床,很明顯,那是替他準備的,而房間中央的那張肯定不是老人日常休息的地方,對方真的是在把他當奴隸使喚。
咒術師把行李胡亂丟在角落裏,便又回到房間的中央,在老人的木椅前站定。
“嗬,小子,閑得無聊嗎?閑得無聊就把左邊那幾個房間裏的東西全都擦洗出來!”
萬籬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側麵木門被打開的聲響。當著少年的麵,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幹瘦女孩從門後緩步走了出來,她瘸著腳,簡陋的灰袍上滿是斑駁的血印,咒文的痕跡直直蔓延到女孩脖子以上的位置,看得出來,作為試驗品,她的壽命不會太長了。
黑鬼扭了扭脖子,從嘎吱作響的搖椅上站起來,又狠狠瞪了萬籬一眼。
“小子,你怎麼還不走?就這麼想看姑娘嗎?”
女孩聞言,腦袋又低了低,她的眼角掛著淡淡的淚痕,因為臉頰上那些灰土的緣故,它們變得更加明顯了。但女孩的瞳孔中分明隻有漠然,就像葬鴉手下的那些逝者般,死寂。
萬籬打開側門,將老人和女孩拋在正廳裏,他再度聽到老家夥令人反感的笑聲。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過尋常了,畢竟不是所有的力商人都是女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進來時的誓言敬忠職守。他明白,奈奈和花塢閣的其他人相對而言,還算是幸運的。
少年很想要轉身回到房間,他當然可以直接殺掉老頭,但這樣還不夠。
即使連夜將這棟建築殺穿,那些孩子的命運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關鍵時刻萬籬可以絲毫不在意生死,但是那些羸弱的試驗品抵擋不住伊光氏族的浩蕩軍隊。畢竟,現在的試驗品未必會有萬籬離開海祝城時那般強大,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會因為這被迫加諸的戰爭死去。
現在,在穹頂戰爭到來之前,還太不值得,但萬籬在心底暗暗發誓,戰爭終將到來。
萬籬在水房裏找到了木桶和抹布,距離上一個仆人來收拾這些房間已經過去了好久,很多地方都積攢著厚厚的灰塵,燈油耗盡,半數充溢著腐臭味的房間都沉浸在黑暗裏。
看樣子,這就是黑鬼要把刻畫咒文的石床挪到大廳裏的原因。
萬籬沾濕地板,開始細心擦拭起來,同時將房間各處的擺設銘記在心裏,特別是那些存放著各色典籍的書櫃。巫蝶記憶之中的那些咒文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但它們就像是北疆所有的咒文一樣,花樣繁多,卻並不十分具有實戰價值,至少,不適合那些孩子。
當然,少年微微揚起嘴角,他知道黑鬼不會把最好的東西藏在這種學徒觸手可及的地方。
第一個房間,第二個房間,第三個房間……第九個房間。
又一次站在老舊木門前,轉頭看著幾乎毫無盡頭的幽暗通道時,萬籬突然有些氣餒起來。這些地方少數被當作儲藏間,存放著各式各樣的器具、書籍、備用的藥物家具等等,剩下的,則是沾滿血跡,卻顯得空蕩的囚房,很明顯是用來處罰力商人手下的那些孩子的。
這樣打掃下去,估計他整晚都不必合眼了,萬籬打了個哈欠,推開房門。
而這次,映著走廊兩側那點可憐的燈光,萬籬看見血色斑駁的鐵柵欄之後,靜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濃鬱黑暗簇擁著他,抬首,眼中殺意淩烈猶如極北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