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鬼撇撇嘴從搖椅上站起身來,隨意整理著黑色鑲著銀邊的亞麻長袍,而隔著木桌的萬籬同樣站直了身體,雙眼目光始終沒從身前的老人身上挪開。咒術師在等待著某個讓所有事件具有其發生意義的理由,但那個理由此時還在側邊走廊的囚室裏等待著他,他聽不見。
“我知道很多使劍的人在動手之前習慣摩擦自己的手指,而我在你初次來到穹頂的時候就認出了你手上的老繭”,力商人意外地開門見山說道,“所以,你還是想殺了我嗎?”
“我自然是在等你做出某件讓我能夠下定決心的事情,很可惜,你沒給我機會。”
女孩依舊站在門邊等待著黑鬼下達命令,但老頭並沒有理會她,“我猜你來自黑市。”
少年點點頭,指尖隱隱緊貼身體,摸到了自己藏在腰間的一柄小刀,這是他從囚室的桌子上隨意拿起的,就為了某天亂犬能想通並開出自己想要的價碼,但現在,那已經不重要了。
“這麼說我大概就能猜到雇傭你的人了,其實,在你來這裏之前我就已經拿到了新助手的資料,但很可惜,你和那個人並不相似。怎麼,黑潮之海就這麼迫切地想知道我的想法嗎?我記得,現在距離你們擺脫掉烏楚那個固執的家夥還沒過去多久吧,實在是有些……”
老頭誤會了什麼,而這件事情依舊與海祝城的黑潮之海有關,這個神秘的組織。
“如果他們派了別人過來,我倒是相信所謂如果敢拒絕就死路一條的說法,但你,我實在是有些懷疑你的實力啊,年輕人,如果你在這裏動手的話,伊光王室會怎麼看待你們呢?”
萬籬揚起腦袋,稍稍向後退了兩步保持著距離。他想要稍稍整理自己的思路,目前已經能看出來的,就是黑潮之海這個組織正在四處擴張自己的勢力,但是為什麼要怎麼做,又為何如此肆無忌憚,還是給未知的迷,而且,估計是某個短時間內不可能知道謎底的麻煩謎題。
“如果我告訴你,我之所想要殺你,是因為我討厭穹頂的力商人呢?”
“那麼你就比黑潮之海裏麵的那些家夥還要蠢,蠢到活該為此賠上性命。”
兩個咒術師彼此對望著,即使加上邊上的那個女孩,偌大的房間裏依舊是死寂無聲。
“對於生活在這裏的孩子來說,所有試圖反抗他們的‘大人’的行為都是愚蠢的,但是與成功之後得以延長的生命,以及未來新的生活新的世界相比,這點愚蠢又算得了什麼?”
“為此,你必須要殺了我,順帶著,還甘願讓這些家夥對抗整個穹頂的軍隊?我告訴你,在走道盡頭大房間裏的那些小鬼,真正敢反抗還能同我動手的,也就是你看見的那個亂犬了,至於其他的,就是我同你說過的那些狗,你認為,他們願意為你對抗外麵整個世界嗎?”
老人的聲音格外平靜,言語中帶著萬籬難以描述的自信和沉著。
而就在黑鬼話音落下的刹那,萬籬想起了亂犬曾對他說過的話,他說這棟建築內的世界就是他們所擁有的全部世界了,這裏就是試驗品的整個世界。亂犬認為外麵的世界會更好,他願意為自己的家人奉獻掉所有,但他的家人們,此刻卻仍對外麵的世界懷抱猶疑。
就像萬籬自己,曾對奈奈許下那麼多的承諾,卻也是等待穹頂戰爭爆發才……
事實證明,對他來說外麵的世界是很不同的,但對現在靜室的這些試驗品來說,他們踏出這棟建築之後要麵對的,是如荊棘般數不清的劍刃飛矢,他們會很快死掉。
隻要穹頂戰爭沒有到來,他們的舊世界沒有毀滅,任誰都救不了這些孩子。
“看樣子,你改變主意了”,黑鬼再次坐下,微眯著眼睛,臉上滿是自得神色。
“穹頂使用試驗品是從幾百年前就開始的事情,幾乎與他們開始豢養力商人的時間是相同的,它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和本事,光憑著武力和熱血就可以輕易破解的話,就不可能存在這麼長的時間了。不管你之前的話是借口還是事情,我不會對你動手,算是給黑潮之海的人一個麵子,如果你想要離開這裏回去報告消息什麼的,我也可以把通行證明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