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些,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亂犬不擅長分析這些文字層麵的東西,所以這是他說出的第一局評價。
“的確,首先我不得不說你講故事的水平不怎麼樣”,小羨語氣也略顯遲疑,“然後你說的這些事情實在是太簡單了,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特別是……你回到了過去,這真的咒術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回到過去,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真的代表了很多很了不起的東西,甚至是某些即使是人們印象中的神靈也不一定能夠做到的事情。
而他們的反應實際上早在萬籬預料之中,其實,就算他們先前直接開口嘲笑萬籬編故事的技術太差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意外,換做他自己,在這些事情真正發生之前,他也不會信。
“首先,就在今天我的確是讓已經死去的黑鬼站起來並跟著我走到了決鬥場,北疆的咒術,這點我相信穹頂其他的咒術師都做不到。”
隨後萬籬伸手從桌上拿過一柄小小的刻刀,也沒多說便開始專注地在木板上雕刻起來。
那刀原本是用來折磨囚犯的工具,所以用來刻畫咒文難免顯得極為難以控製,少年緊蹙著眉頭,修長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發白,顯得極為耐心細心,因為他真的很想要這兩個孩子相信能相信的話。
哪怕最後他們都不願意幫助自己,能有個人能知曉一直困擾著自己的秘密也是不錯的,就好像人們總喜歡找人傾述某些難過的事情一樣,說出來,便是給了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
他的動作很快而且很熟練,沒多久,一個簡單的咒術圖案便在木桌上成形,數十道細密的線條被極好地控製著在狹窄空間裏交錯糾纏,依稀可以分辨出數個古陸語文字的輪廓,但除了萬籬自己,現在的海祝城想來還沒有人能夠讀懂這個咒文的真正含義,當然,那個神秘的輝夜家管事可能是個例外,但他此刻並不在這裏。
少年的手指撫過有些粗糙的咒術輪廓,指尖浮現淡金色的光暈,緊接著那些光輝便像油脂般黏在那些刻痕上,萬籬微微動念,光輝浮動,整個咒文圖案瞬間變得鮮活起來。
一簇小小的火苗盤旋著在半空中升起,並不是人們慣常所見的那種紅色火焰,而是極藍,像是深不見底的湖水又像是翩然飛舞的蝴蝶。桌邊的亂犬和小羨同時屏住了呼吸,不僅僅是因為咒術本身帶來的那些奇妙變化,還因為他們是第一次見到能夠在死物上發揮效用的古陸語文字,對於南疆來說,這想必是個相當值錢的秘密。
“這就是來自北疆的知識,而這知識本身就像是我剛剛講的那個故事般,如果隻是說出來的話根本就沒有人願意相信,我可以輕易證明這個咒文乃至這些知識的真實性,卻無法證明那個故事的真實性。”
萬籬審視著兩人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經做了足夠多的努力,如果對方依舊無法相信的話,那麼之後再多的嚐試也都是徒勞。
“我是第一次見到能夠脫離人的身體發揮作用的咒術”,女孩噤聲許久之後終於輕聲說道,“想必這就是你先前自信的緣由,相比於我所見過的那些咒術師,你的確是最為強悍的。但是這咒文同那個能夠改變時間的咒文間多少還是有所區別的,唔,如果過去的事情被改變了,那未來必定也會改變,難道這些改變堆積起來不會改變你回到過去這件事情本身嗎?”
女孩很隨意便問到了問題的關鍵,但並不讓人意外,萬籬知道她始終是最聰明的那個。
“其實曆史在今夜已經被改寫了,先前黑鬼死去,我在決鬥場裏動手,這件事情都沒有出現在我兒時的記憶裏,盡管,它們現在的確是發生了。”
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氛圍在三人間蔓延開來,萬籬知道這件事深處其中肯定是有某些理由,而這理由可以輕易解釋所有的事情,但他沒想明白。
“我……我覺得這個故事是可以相信的。”
亂犬看了小羨一眼,突然開口道,“我記得在故事裏,他提到了一些不太風光的事情,也提到了很多讓人禁不住懷疑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心要編造個故事的話,自然會省略掉這些毫無意義的內容。”
男孩的理由實在是簡單而直接,寂靜之中,女孩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桌上懸空飄蕩的那簇湛藍色火焰上。火焰沒有溫度,像是深冬的冰塊一樣透著刺骨寒意。
突然間,所有人都聽見了外麵走廊傳來的騷亂聲,旋即房門被人踢開,而那簇火焰瞬間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