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三年後,來自北疆的渡舟和數之不盡的強大修士就會把那座位於南疆邊緣的強大城邦從這個世界抹去,可既然萬籬已經知道了漫長曆史中的某些深刻秘密,便自然會嚐試在命運動手前搶先做出某些屬於自己的決定,因為那便是他冥冥之中歸來此間的原因。
所以他會伸手同死亡爭奪奈奈與格緋,自然,也不介意順帶推一把眼前的伊光襲。
“你比我原先預計的要強大許多”,遠處男人的語氣中帶著剛剛恢複的平靜,“隻不過今夜我的目標並不是你,既然出手時我未直接殺了你,便不會再在這裏同你浪費時間。”
說著,遠處天幕上突然有道蒼白的閃電筆直落下,如樹葉莖脈般的分支將夜色斬為無數碎片,旋即有大團光焰在原野深處的某個地方驟然爆發,爾後又隨夜風緩慢斂去,直至此時,屋頂上的兩人才聽見了震耳的轟隆聲,於是站在雨中的身體同時微微顫動了下。
便在這刹那間,靜立在溝壑邊的伊光襲再次消失。
這次萬籬隱約看見了男人移動的方位,雖然依舊未感受到不潔者的氣息,他卻有自信追上那個男人。畢竟戰場才是死信者最好的舞台,通過吸收靈魂力量,萬籬能夠將自己的身體變成猶如築石一般的存在,而他偏偏又悟出了利用灰火之輪轉化身體表麵形態的能力,能將記憶中巫蝶掌握的咒術圖案盡數呈現在自己的皮膚上,伊光襲很強,但他卻沒有輸的道理。
心念微動,幾道簡單的線條便在萬籬的腳踝處點亮,散發著朦朦微光,隻不過因為並不是十分熟練的緣故,那處呈現出的圖案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不夠規整,但依靠死信者吞噬靈魂強化身體的能力,便在瞬間將他的身體速度提升到了某個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層次。
萬籬抬腳踏破屋瓦,於是整個人便像伊光襲一般,刹那消失在了屋頂上。
片刻後,在距離他原先所在位置近百米遠之外的某處突然騰空升起了一道衝天的煙塵,說是煙塵並不確切,因為雨還在下,那更多的是建築四散破碎之後飛濺起的殘骸。
咒術師的身體出現在重重堆疊的亂木之下,雨水密集,隻刹那便洗去了他身上的血跡。
萬籬仿佛看見了一座山,但那座山並非烏涼王室用來承載宮殿的孤山。
他眨了眨眼睛,發覺自己現在正極為狼狽地躺倒在建築的廢墟中,先前那些碎木青石伴著雨水從天空中落下來,砸在他的頭臉上,有些疼,卻也讓他的意識清醒了很多。
可便在下一刻,萬籬的視線再次出現在了那座高山之前。
那是座黑色的山,很高很險峻,它的底盤並不是很大,差不多也就是天湯樹海所在的這片原野所能呈現出來的那種大小,但在視線中卻是極高。即便咒術師抬起腦袋也根本看不見它的頂端在哪裏,厚實的雲層隻到了半山腰以下的位置,山上落著雪,看著極為寒冷荒涼。
萬籬不知道那是哪裏,或許是灰火之輪的記憶,但他現在並沒有生死之虞。
咒術師站在山下,片刻後,睜眼時又看見了烏涼綠樹蔥蘢卻遍地狼藉的街道。
他咬著牙強迫自己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推開落在身上的那些斷木,便準備繼續追去。
然而就在這裏,一道無比清晰的呼吸聲自他耳畔浮現,仿佛是來自身體內部般,極為清晰地傳遞到他的腦海深處,爾後他極為震驚地發現,那並非自己的呼吸,是那座山的呼吸。
少年蹙著眉,也沒多猶豫,張著嘴便對著自己的手臂咬了一口,頓時清醒過來。
疼痛讓他禁不住看了眼傷口,也就是在這時,他注意到自己的血色有些不太正常。
自從原本的身體被灰火之輪創造的陰影替代之後,萬籬便不會再像普通人那樣流血,即使是流出體外的那些黑色血跡也會快速變作影子彙入身體,所以他咬自己的時候下嘴也是極狠,牙齒落下的地方直接被咬破了皮,溢出幾道淺淺的血痕來,但現在那些血,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