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中閃過一道異色,伸手摸了摸,注意到那些血液正在指尖觸碰下微微顫抖。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生命的血液是會自行移動的,那便是北疆黑獸的血,正是因為這種原因,所以即便人們敢於去對抗那些怪物的侵襲,也不得不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許多原本應該成就赫赫威名的戰士或許隻要稍不小心,便會墮入深淵再難自拔,最終淪為怪物。
那是黑獸用來對抗這個世界的方法,也是他們最為明顯的特征之一。
萬籬很快便想到了先前被伊光襲握在手中的那柄匕首,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涼意,但他並不是第一次被黑獸的血毒侵入身體,所以即便這次是來自傳說中黑山的力量,他也不覺得有多大的問題,隻是喘息片刻便再度回到街市上,朝著伊光襲所去的方向追去。
哪怕是最糟的情況,萬籬變回不潔者,想來也不至於會在日出之前便化身成怪物,那他還有時間先處理掉伊光襲,然後再找個方法弄死自己,等待下次新的身體複活。
隻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他隱隱注意到那道呼吸正逐漸靠近自己,山似乎在無聲移動。
靠近城門的廣場上,在萬籬曾經蹲伏過的那個角落裏,奎占巨大的身影正被憤怒的人群簇擁著,不時有些工藝粗糙的柴刀之類落在他的身上,但那些生活器具根本連他身上的盔甲都無法破開,所以眼下人群隻能無奈且憤怒地看著他的身體不斷膨脹,變得愈發魁梧。
銀白的咒術線條在戰士壯碩無比的身軀上點亮,深黑的鎧甲被撐得哢哢作響。
人群看見這樣的情形自然很是恐懼,不少人甚至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後退的動作,但某種連他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狂熱情緒早已徹底點燃了他們的意識,也許先前剛剛離開屋舍時這些人仍有些許機會,但現在仿佛中毒已深,想要擺脫已經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平凡的、隻是想要安然活下的普通人口中的呼喊聲似乎更加憤怒,然而他們臉上的神情卻變得愈發恐懼慌亂,人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不斷向前湧去,然後在那如同小山般的拳頭下變作一堆難看至極的模糊血肉。
角落裏,奎占同樣嘶聲咆哮著,無比憤怒,玄鐵的重甲已經開始變形。
今夜之前,他從未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到如此程度,但先前人群到來的時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間那種不由自主的絕望情緒,他從來都未曾在戰場上屈服過,哪怕是在比今天凶險上萬倍的地方也不應該生出這樣的情感,因為軟弱既是死亡,他不容許自己軟弱。
所以他正在用極致的憤怒壓抑著同樣極致的恐懼與失落,身上鐵甲因此開始出現道道裂痕,甲胄下的皮膚也緩慢開裂、滲出粘稠的血水,雨勢很大,但衝不涼他身上的傷口。
約莫片刻之後,伊光襲的身影出現在了廣場邊緣的某處建築頂端,冷漠的目光向下望去,似乎是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麼,隻是他不是千年晨星,所以感受不到那能力釋放的具體位置。
他僅能體會到傳至心間的狂熱與絕望,那兩相交織的,詭異而矛盾的情緒。
便在此時,萬籬的身影出現在了廣場邊緣的街道上,他緩步跑到在人群較為疏散的隊伍末尾,腳步踉蹌,四顧的目光也有些無神,似乎是剛被人從夢境中喚醒一般。
伊光襲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並沒有多少意外,於是他開始專心尋找那個人,那個正在用灰火之輪操控著場間近萬人的天才、那個無比強大卻低調到了極致的千年晨星。
原來烏涼城竟有三個千年晨星,直到攻城戰爭進行到眼下這種局麵,海祝城那號稱無孔不入的情報係統也未能查出這一點。
於是奎占憤怒,伊光襲也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