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冠冕與回念瞬息 ?328:千萬裏長風(2 / 2)

他賭萬籬能殺掉白之聆,賭接下來會在大變化中生出些許變故,因為若沒有變化,白之聆則必然會殺了他,所以現在哪怕是搏命也要暫時阻止他手中不斷落下的劍。

細劍撞在骨質的匕首上叮當作響,便像是兩把正激烈碰撞的鐵器般,但伊光襲不夠快,所以刹那間身上便多了很多血洞,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因為壓榨生命,所以白到了極致。

血水在萬籬腳邊的泥坑裏流轉著,少年眉頭緊蹙,神情愈發堅定。

他不關心伊光襲是不是會死,因為自己本來就是來殺他的,也不是很關心自己死在白之聆這種家夥的劍下是不是很不值,因為黑山的幻境已破,他覺得自己能夠逃走。

萬籬擔心的是極北風暴域之後的那道目光,那道已經此時穿過北疆越過神眠海峽,正在朝自己飛速趕來的意念,他有預感黑山已經鎖定了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對於神靈的計劃到底會有多少不利的影響,但他隱隱覺得如果被對方找到,自己立刻就會死去。

因為自己還不是真正的白王,而對方卻是未出一子的純黑。

它若來到,那一子便會落下。

金色的雲層在烏涼城上空逐漸變得濃稠穩定,仿佛一道倒懸在天空中的湖泊,迎著並不存在的日光,波光粼粼,旋即一道微光自高處筆直落下,雲層開始緩慢騰挪旋轉。

萬籬站在光裏,知道那些雲將循著光輝中誕生的通道進入他的靈魂深處。

那道目光已經很近了,瞬息便是千裏之遠,仿佛再過幾刻便會降臨。

層層咒術刻痕在咒術師的身體上流動著,先前的力量和咒文和其餘的輔助線條全部撤去,現在的他便像是一顆純粹至極的築石,石頭上無數道筆畫都隻有一個意思,那便是貯存。

他伸手覆在胸口上,那裏出現了一道並不十分清晰的陰影。

白之聆終於一劍刺入伊光襲胸口,眼見萬籬身上的變化就要完成,也不管身前中年男人最後的掙紮,抬腳將其踹開,細劍在指間旋轉輕挽,一劍便要沒入咒術師咽喉。

刹那劍出,一抹血色飛速自萬籬的唇角湧出,繼而痛苦再難抑製,他開始嘶吼起來。

無盡的黑煙在他的腳邊升起,洶湧而至,飛舞旋轉,嘯動如漫天驚雷墜入人間,與此同時天空中那道微渺的光芒也終於開始運動,如大河之水自天上來,萬頃的雲層頓時向著下方的城市澆灌下來,萬籬整個人都被金色的光輝浸沒,恍如神聖。

白之聆手中的劍停留在距離萬籬僅有一寸遠的地方,刹那化作無數碎屑。

旋即地麵上浮現的陰影狠狠拍在他身上,便像是旅者隨意伸手回去麵前的蠅蟲雜草般隨意,然而對於真正的蟲子和草木來說,這一掌隻要存了心意便帶有無盡威勢,於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甚至沒來得及慘呼出聲,便在刹那間被擊飛出數百米。

在他身影經過地方,成群的衛兵住民被撞飛,盡頭牆壁上留下一個極為血腥的坑洞。

隨後才有隱隱雷音轟隆作響,衝天碎屑爛木飛起。

雖然最後還是擊退了那把來襲的細劍,但萬籬的身體確確實實是濺出了許多血跡,甚至整件外衣都被浸透,因為此刻他的胸口刺著把純黑色的劍,本該是劍柄的位置有無數道陰影環繞,那裏握著他沾滿鮮血的手。這把劍,便是黑山埋在他身體裏的劍。

金色光輝愈發熾烈,萬籬橫置手腕,手臂逐漸向前探去,便是要將劍抽出。

這是種普通人絕對無法承受的痛楚,萬籬把牙咬得嘎吱作響,不住戰栗著,刹那間湧出的汗水便將身上衣物沾染的血水又衝刷了一遍。他知道那把匕首上蘊藏的血毒便是此刻黑劍的來源,知道那並非是普通的牙齒,那是帶著黑山本體意誌的強大遺骸。

他的心髒被刺穿,本應該死去卻沒死,於是灰火之輪架構出的身軀開始修複,死信者的本能開始汲取靈魂,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過程,是在毀滅中尋找新生,在不可能中尋見一絲可能的微光,他隻能呐喊著,以死信者能力強化過的絕對意誌抵擋那種足以致死的痛楚。

在黑色的漩渦與金色的光彩中,那團纏繞在劍上的陰影顯得愈發濃鬱惹眼,呈現出一個極淺的人形,那人輕輕握著劍,並未發力,卻已經帶著濃鬱的殺意。

劃刻著空間咒文的鐵劍咣當落地,萬籬雙手握劍,發出一聲怒喝。

便在此時,天地間有寒涼大風飛至,那道目光,隔了千萬裏,終於還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