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足黑暗的那天起，我就總覺得外麵的世界有什麼東西正在等待著自己，那是種龐大的不可名狀的感覺，像是小時候宮廷詩人們說的命運或是別的什麼，更加宏大的東西。”
萬籬無聲撫摸著牆壁的手突然撲空，隨後發覺兩人已經並肩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前麵便是大多數通道的交彙點，從這裏出發的話可以通向海祝城裏的修士聖殿、南方海港某處偏僻的皇家倉庫，以及其他幾個我叫不上名字的地方，而其中有條路通往伊光王室用來儲存曆代收集來的財寶的房間，我沒仔細看過，隻知道裏麵沒有食物和水。”
女孩最後那句話裏帶著點苦澀，餘音在空曠的空間裏回響，想來當年的那些回憶至今仍曆曆在目。萬籬想要用咒術創造點光亮出來，卻又不願打擾此刻的女孩，他很擔心當光輝照亮一切的時候，自己會看見奈奈臉上未幹的淚水。她不喜歡哭泣，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會哭泣。
“隻是，說了這麼多，你不會是想讓我在之後的日子裏住在這裏吧！”
咒術師朝著黑暗中女孩站立的方向望去，心內頗有些不平靜，暗想就算自己現在出門就有可能死在伊光襲的手裏，畢竟沒有真的打過，又何至於如此狼狽地窩在這個地洞裏？
“伊光仲年死了，莫枝阿姨幫不了我，我不想你也死掉，哪怕你真的蠻可疑的。”
女孩的聲音很是平靜，收尾處甚至帶著點俏皮的味道，可萬籬始終看不見她的神情。
“輝夜家族說過要幫助我，為了讓事情看起來合理些，他們甚至還向我要了未來海港的經營權，但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歸我所有。這幾年來，我做過很多嚐試，想要改變身邊的人或事，可依舊有很多很多人死去，這總讓我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萬籬猜到奈奈接下來要說什麼，然後明白，當年的穹頂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那天我聽說你動手殺了黑鬼，而且還試圖教靜室的試驗品劍術和古陸語，雖然殺了我叔叔的也是你，但你的確同我見過的其他人不同，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就是……”
“就是你在黑暗中感受到的那個人？”
女孩怔住，然後突然不再說話，萬籬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兩人在黑暗中無聲站了很久，時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女孩迷失在暗道裏、萬籬於黑暗領尋找邊際的時候，萬籬知道未來自己將會在這裏等待三年，然後在某日經由某條通道離開密道，再次出現在海祝城裏，而那時，便是渡舟降臨，穹頂戰爭爆發的時候。
偌大的棋盤上，他是貫穿過去未來的棋子，是變數，他或許會是勝利的關鍵。
少年甚至隱隱猜到了當年那個海祝城黑王的身份，很短的時間裏，他想明白了很多。
“我來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我記得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
“你叫忘川，和花塢閣裏某個孩子的名字是相同的”，女孩試探著說道，“但那個名字是莫枝給他起的，先前我覺得這可能隻是巧合，或者你在用這個名字暗示我什麼。可這件事情是我從你的隨從那裏聽說的，隻是偏偏……你又和花塢閣裏的那個孩子長得有些許相似。”
黑暗中兩人麵對著麵，萬籬能聽見女孩輕淺的呼吸聲，深吸了口氣。
“這個故事很長，得從南疆的斐望城開始講起……”
萬籬貼著滿是灰塵的青石壁坐下，開始講述那個關於自己的無比漫長的故事，因為其間無數次的生死輪回，因為黑暗領白因的介入，許多記憶都變得有些模糊，他僅能說出些大概，可女孩始終未曾打斷，隻是在他身邊安靜地坐著，便像火堆邊聽著故事的稚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