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時光,從海祝城那個染滿血跡的平台出發,到末流城,經過黛冬,遇見佚名,橫越神眠海峽進入當時已經黑獸橫行的北疆,曆經無燼城、息風穀小鎮和雪泉鄉的滅亡,看著女孩出現在自己的生命又悄然消逝無蹤,踏足悔恨繼續前行,來到帝留城的瀑布下。
然後忘川在那裏死去,萬籬跨越時間回到十八年前的帝留城,跟隨著哈娜婆婆踏上返回南疆的旅途,幾年後又在齊羽城外的青翠山野間為老人修建了一間小小的墳墓,然後繼續出發,來到故事最開始發生的地方,見到最初的那個自己,黑色的蛇,終於首尾相銜。
萬籬本可以隱去那些對奈奈來說沒有太多必要的內容,比如黑契的存在,比如他對格緋的感情,但在恍若無邊的黑暗裏,他將所有的事情都講了一遍,毫無保留。
故事在兩人都開始感覺到饑餓與疲憊的時候結束,漫長時間裏,萬籬仿佛將自己的大半人生都回顧了一遍,那些事雖然說不上有多少值得驕傲的地方,卻讓他覺得內心舒暢了些。
“我知道這些事情很難相信,但如果你現在讓我編出另一個故事來,我也編不出來了。”
奈奈深吸一口氣,搖搖頭,爾後黑暗中猛然竄出一絲光亮,在女孩的指尖緩慢躍動著。
萬籬終於看見周圍的景物,他們現在身處一個聯係著八條通道的空蕩大廳裏,青色石磚覆蓋了視野所及的每一寸牆壁,縫隙間看不見任何植物或者樹根留下的痕跡,說明暗道應該是在底下極深處,隻不過這裏雖大,卻真的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根本無法讓人生活。
女孩並著雙膝,依照古禮跪坐在他的身前,麵色很是平靜,也未見淚痕。
“人們總說相見恨晚”,奈奈開口說道,“我卻覺得我們見得早了。”
“我要是來得太晚你搶先死了,我要到哪裏的去後悔去?”
“你先前講的便是這些年經曆過的所有事情嗎?”
“大概是全部了”,萬籬想了想,說道,“我的記性越來越差,現在時常得依靠紙筆才能記住些重要的事情,如果你提醒我的話,說不定我還能記起些別的東西來。”
奈奈看著指尖的微光,再度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又開口道:“三年?”
“三年對你我來說都是很漫長的事情”,萬籬苦笑道,“當然,如果你想的話,我現在就離開這裏去殺了伊光襲也不是不行,反正,既然我已經不是不死之身,那麼九年後我便是真的死了。既然我在九年後死去,那麼在這之前,伊光襲真的很難殺死我。”
“但三年期至之前,你也很難殺死他,不是嗎?”
“而且,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注意到,當你想要改變曆史的時候,總會發生些打亂你原本計劃的事情,或許這種事情在你多年前遇見那個忘川的時候便開始了。那時候的你也在無意識地做出改變,於是才有了路途中的那麼多變故,那麼多反複的決定。”
萬籬皺起眉頭,似乎開始認真思索起了這個問題。
“比如你原本是要去烏涼城殺他們的城主的,後來卻莫名其妙地朝伊光襲動了手”,奈奈提醒道,“又比如你在雪泉鄉先是住在修士聖殿,但那裏很快就被人縱火燒掉,之後你進入那個雅木人的組織,可沒呆上幾天,這件事情就又不了了之……”
“還有我站在紅塗塔前那種奇怪的感覺”,萬籬補充道。
“你覺得命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