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捋虎須(2 / 3)

心頭一凜,顧懷袖低下頭,飲茶:“一般年紀……崴了腳……毓慶宮……。”

“其實宮女們的日子,挺清苦的,若能討了好給爺們看上,開臉做個侍妾也是成的。抬進府去,雖沒名沒份,倒是也簡單。給那些個尊貴的爺們,當個暖床的侍妾,怕還是很劃得來。格格啊,通房甚至是婢女,又不必上報禮部。所以這一位林姑娘呢,也不知道是運氣差,還是好了。”

白巧娘一字一句,都是有所指的。

顧懷袖知道她說得如此淺白,就算是把話挑明了。

這說的是顧瑤芳,跟她所料的一樣。

可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宮女崴腳崴了幾天,有幾天沒出現?多少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宮裏,這真正的林家女,如果不是想逃出宮,找個替死鬼,怕是已經在宮中香消玉殞。

可正如白巧娘所說,事情哪裏有那麼簡單呢?

話已經說明白了,林恒是要拿顧瑤芳頂上去。

宮女都是內務府傳上去的,事情又出在毓慶宮,不說是不是真有宮女這事情,光是“毓慶宮”三字便惹人懷疑得厲害。

顧懷袖不會忘記,扳指還在顧瑤芳的手裏呢。

她沉吟考慮了許久,卻慢慢道:“自然是個運氣好的。”

“她是個運氣好的,就不知道顧三姑娘您,到底是不是個運氣好的了。”

這話,終於透出了威脅的味兒。

顧懷袖垂眸,卻忽然朝著白巧娘一笑,這笑容頗有些驚豔,甚至燦爛得驚心動魄。

“巧娘,我有一件東西送給你主子。”

白巧娘一怔,還沒問到底是什麼,就看到顧懷袖起身,又朝著裏屋去了。

青黛一直在外麵,早就知道這白巧娘頗有貓膩,每次小姐跟她見麵的時候,她幾乎都是不在的。現在也是一樣。

屋裏就剩下白巧娘一個,她不知為何,在顧三朝她笑了這麼一回之後,生出一種奇異的後悔來。

到底這後悔,是為了什麼,白巧娘想了一陣,一直不明白。

隔著一道珠簾,兩扇雕花畫屏,顧懷袖就在裏屋。

她將那一枚玉佩拿出來,走到了書案前麵,慢慢坐下來。

白巧娘說的就是顧瑤芳。

林恒根本就是太子一黨的小走狗,這人隻是顧貞觀舊日的同僚,卻並非他所說的什麼至交好友。一切怕還是哄著顧瑤芳,也哄著顧懷袖吧。

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她再次被這樣的發展,逼入了窘境。

其一,在當時的情況下,四阿哥要自己取得扳指,顧瑤芳即將離開顧府,那時候若不下手,就再也沒有機會。

從那一時的情況而言,顧懷袖的決定是唯一的,也是必須的。

其二,顧瑤芳離開之後,現在依著白巧娘的話來看,應該是已經被林恒獻給了太子。

情況立刻倒轉,對顧懷袖極其不利。

如果太子要找的,真的是顧懷袖手裏握著的東西,那麼絕對不可能交給四阿哥來辦這件事。這是四阿哥的把柄,怕被太子發現的把柄。可太子要找的,卻不是這一樣。

拋開了這些,顧瑤芳拿著光禿禿一枚扳指去找太子,不知道太子會怎麼對她?

如果太子發現了那一枚扳指早沒了秘密,事情就更棘手了。

太子如果發現扳指裏沒有東西,首先會懷疑顧瑤芳,可知道顧瑤芳沒事兒之後,就要懷疑顧懷袖了。

顧懷袖能怎麼辦?

她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四阿哥,會被殺人滅口,過河拆橋;如果不把東西交出去,就是太子也能捏死自己。

她到底有什麼依靠?

時時刻刻跟走鋼絲一樣。

顧懷袖覺得自己太累了。

人一旦開始產生抵觸情緒,終將一發不可收拾。

一個個都要威脅她,逼迫她,她不過是平平凡凡一個小人物,這些大人物的博弈,顧懷袖真是一點也不想參與。

她被卷進來,憋屈了兩年,丟失了名聲,最後最危險的還是自己。

一枚玉佩靜靜地躺在顧懷袖的手心裏,她麵容沉靜,卻在唇角拉出一絲譏諷來。

手指輕輕一鬆,將這一枚玉佩,放在了書案上。

顧懷袖微微一閉眼,卻在眨眼的瞬間,起身,抬手,捏了一旁幹涸的墨硯,砸!

“砰。”

一聲響。

堅硬的墨硯落在了這一塊玉佩上,終於四分五裂。

顧懷袖扔掉了墨硯,抿著唇,眼底卻透出溫然的笑意。

她纖細的手指拉開了一隻小小的錦囊,然後將碎了的玉佩一塊塊地撿起來,放進錦囊裏。

末了,兩手一拉,係緊,打了個死結。

顧懷袖看了看這錦囊,抬眉,終於重新走出了裏屋。

她笑看著白巧娘,將這錦囊推過光滑的桌麵,遞到了白巧娘的麵前。

白巧娘遲疑:“這……。”

“轉交給你主子就成。”顧懷袖聲音怡然,帶著一種陽春白雪的曼妙。

四阿哥看了,自然會懂。

她不過是夾縫之中求生,但凡大人物鬆鬆手,自己就能尋得一條生路。

可前提是,這一位爺肯鬆手。

若是他不鬆,那顧懷袖隻能逼他鬆了。

事關重大,胤禛過河拆橋殺人滅口幾乎是必定的事情,顧懷袖不過一個辭官漢臣的女兒,無權無勢,要拿捏的法子還有很多。以前有顧忌是以前,可現在沒了。

顧懷袖幾乎可以肯定,她隻要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四爺,等待自己的就是明日的屠刀。

所以她非但不能交,還必須將這東西攥在手中,搏一把。

隻盼著這一位爺,年紀輕輕,手段還不夠圓滑,心思還不夠狠毒。

不然,她依舊是死路一條的。

爺們,都是不講道理的,顧懷袖偏偏要跟他們講上一回道理。

白巧娘摸著那錦囊之中的東西,又是驚又是駭,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摸錯了,可顧懷袖的臉上卻是鎮定極了。

白巧娘背上冒出些冷汗,她看似鎮定地起身:“巧娘明白,便不多打擾,告辭了。”

“不送。”

顧懷袖端茶,注視著白巧娘的影子,消失在院中。

她忽的笑了一聲,想起那張二公子來。

細細思索自己如今的狀況,怕是找不出第二個這樣門第的好人家了。

高門大戶是非多……

嫁,還是不嫁?若真要嫁,又要怎麼嫁?

好歹,等她先討回一筆驚天債,再來說嫁。

卻說那白巧娘,心驚膽戰地回去了,悄悄找了固定於今日出宮采買的太監,遞了消息,將東西轉交了。

阿哥所裏,胤禛一個人坐在書房,一幹宮女太監都在外頭候著。

近侍太監小盛子撩了簾子進來,站在外頭:“爺,外頭來了消息。”

“進來。”

胤禛聲音冷冷的。

小盛子袖子裏揣著外頭人遞進來的錦囊,奉給了胤禛。

胤禛一捏,就是眉頭一皺。

係的是個死結,解不開,他叫人拿了剪子,這才剪開。

伸手輕輕一抖,將錦囊裏麵的東西倒在了桌案上,劈啪響了一陣,竟然是五六塊玉佩的碎片。

他一瞧,便眼神一冷:“簡直胡鬧!”

小盛子一縮脖子,根本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誰找死傳了塊碎了的玉佩上來?這不是找死呢嗎?

是,的確就是找死。

胤禛也沒想到,顧三忽然起了潑天的膽子了,連自己給的信物都敢砸。

這也就是告訴他一句話:老娘不幹了!

得,這一位姑娘是忍不了了。

他還沒斥責這一位的辦事不利,竟然還朝爺發起脾氣來了?簡直荒謬!

胤禛再好的涵養,也要被這一個顧三給敗光。

他心知顧三是不能忍了,可偏偏是這時候!

他正冷著臉發怒,沒料想前麵忽然起了通傳的聲音。

“奴才們給太子請安。”

胤禛手一抖,他眼角微微一抽,不動聲色地將那錦囊收進袖中,玉佩已經沒時間收了,索性攤在桌麵上。

太子胤礽腳步有些急,臉色也不大好。

“你們都出去吧,我跟四弟談談話。”

這裏是胤禛的地界兒,他卻頤指氣使,完全把這裏當做自己的毓慶宮了。

胤禛看著也不介意,隻請太子坐,“太子爺今兒臉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麼事?”

胤礽不坐,他焦躁得厲害,在胤禛書房裏一走,卻望見他那攤在桌上的玉佩。

“今兒早晨不小心摔碎的,我還挺喜歡,瞧著卻是拚不起來了……。”胤禛略作了一番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