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怎麼了?”青黛終於將東西都遞給了在外頭接應的丫鬟,聽著顧懷袖在裏麵咳嗽,還當她是受了風寒,“別是二爺還沒好,您就出了事兒吧?”
顧懷袖心說自己可比張二強壯多了,想著貢院便要開門,張二定然會是第一次放牌子的時候便出來了,也顧不得那許多,出了門,便坐上了一頂小轎,要往葵夏園去。
半路上已經有人高聲喊著,“貢院開門了!貢院開門了!他們出來了,他們出來了!”
同行的李衛也跟著喊:“二爺肯定也出來了!”
顧懷袖忍不住催促:“腳程再快些,叫個人去前麵葵夏園探著,再叫個人去貢院門口看著。”
一路行著,隻覺得滿城都是熱鬧。
可沒料想轎子到了半路上就走不動了,一問,才知道前麵的石橋被大水給衝垮了,要麼就要折道前麵過,要麼就要去前頭的小橋上擠。
“回稟二少奶奶,咱們這轎子肯定是過不去了,要不回頭折一下?”
“折什麼折?”
顧懷袖冷聲道:“落轎。”
轎夫們都嚇住了,出來拋頭露麵的姑奶奶不是沒見過,可頭一次看見這樣富貴的秀才娘子也自己出來走。
轎夫們幹脆扔了轎子,在一麵開路,前頭人都趕著過橋,人擠人,人挨人,別提多熱鬧了。
連日來雨水不斷,這裏臨近外河,更是水流湍急,朝橋下麵望一眼,隻見河水渾濁,一翻起浪來根本看不清下頭有什麼。
顧懷袖提了裙角往前麵走,旁人見了她通身氣派不同於旁人,倒有好心給讓路的,顧懷袖一一地謝過。
李衛就在顧懷袖身邊,抓著她袖子,興奮地喊叫著,問張二爺出來是不是就成了舉人。
顧懷袖哪裏能回答他?
她正走到橋中心來,笑一聲:“結果還要等到九月十五之前放榜才清楚,哪兒有那麼容易就知道了……。”
腳下忽然一震,顧懷袖心頭一跳,她隻覺得那惡心的感覺再次竄了上來,想要幹嘔,再想要逃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隻聽得一聲奇異的悶響,整座橋竟然轟然垮塌!
內秦淮水深遠超常年,又因為連日來反常大雨,三麵環山,水勢往中間擠,導致秦淮內河外河水流俱是湍急。石橋年深日久,尋常通行本無問題,今日因隔壁大橋垮塌,眾人盡皆擠上小橋來,不堪承重,終於在水流之中消沒一空。
顧懷袖整個人隨著那塌下的石橋便陷落下去,轉瞬進水沒了影子。
李衛青黛等人俱在其中,一並被吞沒進去。
石橋忽然消失,兩邊的人都愣住了,過了半天才有人高聲喊道:“快點下水救人!快救人哪!”
江南有水性甚好的漁夫船夫,此時都躍入水中,尋人救人去。
碧藍天幕如舊。
馬蹄噠噠而去,經過被雨水衝刷幹淨的青石板小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一路奔去貢院接人。
張廷玉麵色慘白,考試這幾日難免使病情死灰複燃。三場考下來,猶如生一場大病,更何況他本來帶病?
手指顫抖得厲害,落下去的字卻穩如磐石。
最後一字落下,他輕輕地擱下筆,墨卷一張,三場考完,終於交卷出了三重門。
站在貢院外頭,張廷玉按著額頭,隻覺得頭疼欲裂。
阿德擠開了人群,不知怎地滿臉都是眼淚,朝著張廷玉哭了一句話。
他沒聽清,怔怔看了阿德半晌,還沒下台階,眼前便驟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