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事?”方衍已經聽得入神了。
“安氏的府邸失竊了。您知道那裏向來防守嚴密,除了每天巡邏的侍衛之外,有幾處通道更是隻有家族成員才知道,可是來者似乎順利通過了所有機關。更怪異的是,雖說是失竊,竊賊卻並沒有打那些金銀珠寶的注意,隻是拿走了我兒子的一件披風。”
“聽說安氏家族的每一位成員都有一件屬於自己的披風?” 正在給仙人掌澆水的阿須蕾抬起頭問道。 老人點點頭,並示意他們看自己的披風,披風胸前繡著獵鷹圖案的紋章,下麵有一串手寫體的名字。
“所以你們懷疑是令郎自己跑回了家,拿走了他的披風?”
“不瞞您說,我們確實這麼想。”
“可是安氏的披風在拍賣會和地下交易市場都很受歡迎,特區內排得上號的博物館裏也都有展品。”阿須蕾推斷道,“或許你們遇到的隻是個識貨的小偷。”
“不可能。”老人連連搖頭,“且不說安氏府邸機關重重,光是安迪在走之前給自己房間布下的結界也極其牢靠,我們身為父母的都未能將其擊破。況且我們夫婦二人隻有在外出時才穿著安氏的披風,大部分時間都把他們掛在入戶門廳的衣架上或交給下人打理,對於竊賊而言,我們的披風豈不是更好下手?而且家主的披風更加值錢吧。”
“所以你們今天前來,是想讓我幫你們找出令郎的下落?”督導問道。
“的確如此。”
“那便奇怪了,特區有能力有經驗的精靈魔導師不勝枚舉。哪怕是個招搖撞騙、裝神弄鬼、故作玄虛的靈媒,在世人眼裏看來都比我這個黑魔導師更適合搜尋令郎的下落,而你們卻偏偏找上了我?”
方衍首先驚訝於上司對於委托人的態度,其次,“靈媒”前的定語未免有些多過頭了。
“其實、其實是安氏家族在魔法部任職的一位世交向我們推薦了您。他說您曾經擔任過黑魔司的司長,而且……”老人觀察著督導的臉色,斟酌如何開口,“而且,傳言中,您對生生死死的事很在行。”
督導緘默不言,方衍注意到他和阿須蕾兩人臉色鐵青。
片刻,督導開口道:“我倒是有個辦法知道令郎是否還活在人世。不過我需要他身上的一點東西,血液、毛發、皮膚都可以。”
“我們有他的頭發!”老人忙從披風中取出一支玻璃試管,試管中蜷縮著一團深色的枯發,“這是在安迪離家的前一天,我愛人偷偷剪下來的。”
督導抽出兩根頭發,又從飼料箱裏捏出一隻黃粉蟲,他粗糙的手指笨手笨腳地試圖把頭發係在蟲子身上--後來這部分工作不得不由阿須蕾代勞,然後他將蟲子丟進了魚缸裏。
黃粉蟲在水麵上掙紮。一條燕魚遊弋過來繞著蟲子轉了幾圈,還上前嗅了嗅,最終失望地遊走了。
黃粉蟲沉到缸底,無人問津。
一陣不明就裏的沉默之後,督導用審判長的口吻宣判。:“很遺憾,令郎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婦人聽他這麼一說,終於抑製不住悲慟的心情開始放聲大哭。
“僅僅憑魚不吃食,便斷定我兒子已經去世了?”老人情緒激動。
“是的。”督導慵懶而冷血地指了指魚缸,“顯而易見。”
或許神仙魚原本就不吃麵包蟲呢?方衍忿忿地想,在他看來,督導的表現甚至還不如靈媒專業。
“即使安迪已經去世了,您也有辦法吧?”老人安撫著妻子,雖然他因為情緒激動而滿臉通紅,語氣中卻仍飽含希望,“他們說您會複活之術,能令人起死回生。您看,我們夫婦倆並不缺錢……”
“一派胡言!”督導憤然打斷老人的話,“現行法案中,任何妄圖複活死者的行為舉止都被列為重罪!特區令第一條鐵則‘物損尚可還原,人死不能複生。’難道魔法部的家夥們自己都忘了嗎?!”
夫婦兩人被他急轉直下的態度嚇得瞠目結舌。
“二位還是請回吧。”督導的語氣稍有放緩,但依舊冷酷無情,“二位擔心令郎也屬人之常情。隻是鄙人不才,無論令郎是生是死,我甘某人都愛莫能助。”
原本心懷一線希望的老人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見對方下了逐客令,趕緊互相攙扶著離開了。
夫婦倆走後,一時間沒有人開口,空氣中凝固著令人焦躁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