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從書上找到一句話做為自己的理論依據:糖果類的甜食可以增加人的幸福感。可惜許小姐讀書不夠認真,文章後麵還有一句:喜歡吃甜食的人一般都命苦。或者許小姐故意視而不見地加以忽略了。
許小姐讀書而且涉獵不廣,隻在《知音》之類的雜誌打轉,她不知道列許登堡說過一句話:“反其道以行也是一種模仿。”
她對盧小姐的敵對態度,實際上是一種羨慕和模仿。盧小姐在公司裏隻待應山海,她在心中早把山海拖進黑名單,盧小姐剛才跟山海說話,許小姐象諜報人員一樣潛伏傾聽,一個字也不放過,發現插話的機會立刻出擊。
“首先要搞一個網絡文學大賽~~~”許小姐站起身做擴胸運動,展示自己對比盧小姐顯而易見的優勢。
山海嘴快,看許小姐吞吞吐吐,分明還有猛料未曝,問:“還有呢?”
“公司要宣布一項新的製度,進行一項重大的改革,關係公司每位員工的切身利益。”許小姐象宣讀文件一樣表情莊重。
“這麼嚴重?”山海不太相信。
許小姐得意地笑起來,笑靨如同仙人掌。----再大膽的文豪,也不會用花來形容許小姐的臉蛋。挺胸昂頭,擺出莊子所謂“予嚐為汝妄言之,汝以妄聽之”,或者現在信不信由你的標準表情。
“那到底是什麼?”
許小姐依舊沉默而笑。高傲得仿佛革命黨人:我知道,我不說。山海的好奇心如同鉤子,無法自拔。又象是腳氣,一旦產生,就難以消除。恨不能把許小姐捆綁起來進行嚴刑拷問。瞥見盧小姐滿臉不高興,想起平時盧小姐對自己友好,自己有義務不讓她被冷落,問:“盧小姐聖誕有什麼好節目說來我們羨慕?”
“我們這種小人物雖然沒有什麼國家機密兜售,可也有自己的隱私。恕不相告。”盧小姐賞了山海一記白眼,轉身往財務部去了。她看許小姐不起,也對山海不滿。
許小姐不知自重,以色事人,眼中隻有區區虛城在線指甲大小一片天空,象母雞護蛋一樣防備著她,她才不會對這個價值不會超過一輛奔馳車的公司感興趣,也不會認為許小姐配做她的對手。
她對山海特別優待,山海理應隻對她一人盡忠,許小姐現在的架式就象在爭奪一件打折商品,忒是好笑。
山海看著盧小姐的背景,對許小姐扮了個苦臉。他的職場經驗基本來自書本。盧小姐有“上帝”做後盾,公司地位無法撼動,許小姐身份幾近副董事長,山海如同夾在兩大軍事集團中的撖爾小國,既不能疏遠,更不敢親近任何一方。
許小姐把盧小姐離開看成敗退,心中高興,得意而忘形,賞山海一個“鬼”臉,----倒比她刻意保持的端莊順眼。她爭搶和山海說話,不過是女人的虛榮,顯示自己高明,打壓盧小姐,對山海並無真實的興趣。
目的到達,立刻棄之不顧。譬如召喚出租車,僅供利用。盧小姐怏怏而去,許小姐施施然坐回座位,留下山海一個人發楞,想自己好沒由來,兩位小姐雲端裏廝殺,跟自己有何相幹?
自己固無取代富二代的實力,也無成為薑總經理的雄心,調兵遣將無論如何輪不上他。盧小姐那邊固然失了寵,許小姐這裏也不改變地保持輕蔑,----雖然,自己並不在意她們的態度,他是為公司做事的。
山海身上還殘存著學生的理想主義,固執地認為他隻跟公司有勞資契約,並無義務承擔額外的奉迎,委曲求全。或者更深分析,這個工作,雖然沒有視為雞肋,也無法看成餡餅,還不值得他山海折腰。
發了會呆,看著窗外陰黯的天空,思想人生就象一陣大霧,誰都看不清,朦朧裏全是鬼影子在晃動。又想自己就象一隻趴在玻璃上的蒼蠅,看著似乎有光亮,可出路確實的沒有。
歎了口氣,想到剛才問盧小姐聖誕如何安排,自己是否應該跟朱穎打電話請示,正在猶豫,窗口的哨兵報告:“薑總來了。”這句話象一隻手捂在鑼麵上,所有的聲音嘎然而止,大家肅然端坐自己的電腦前,就象賣場裏一排被按了暫停鍵的電視機。
薑明廣今年四十五歲,按照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規定,四十五歲不再參加青年派對,按照地方政策,四十五歲隻能報名運動會的中老年項目,可是薑明廣福緣深厚,神通廣大,至今還擔任著虛城青年聯合會理事一職,與人說話,每每“我們青年人”雲雲,朝氣蓬勃。
五年前,他是國有銀行一位中層幹部,適逢銀行改製,薑明廣斷然買斷工作,下海創業,把“青年”時期的所有積蓄砸進這家網絡公司,親任董事長兼總經理。這幾年虛城在線象一個醉酒的人,走得跌跌撞撞,還好沒有倒下。
東方社會,老板都相信自己萬能,聽不得不同意見,無論是員工,還是專家顧問。“你若是高明,為什麼不象我一樣做老板?”此一邏輯照例適用薑明廣。他不僅讀美式勵誌書,也知道華夏古人宣揚的“四十不惑”,確信自己絕對正確,人生已經被自己看得象數學公式一樣清楚,世界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