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山海一直開著淋浴房的風扇,製造出一副自己還在洗澡的假象,山海根本就無法了解什麼叫真實,也根本無從領教這種赤裸裸的真實帶來的殺傷力。在那間明亮的,伴隨著嗡嗡作響的洗衣機聲的廚房裏。
山海聽到唐無妄媽媽用她好聽的嗓音在和唐無妄做推心置腹的交談。
“之所以我要找你在這個時候談一談,原因也就是在這。”她對唐無妄說:“媽媽認為你現在長大了,對於事物應該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所以我會讓你自己去處理,但必須在一定的可控範圍內,畢竟你還沒有經曆過失敗,沒有摔過交,所以你沒有意識到一些問題的危險性。”
“噢,沒有這麼嚴重,媽媽,你也太誇張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最最好的朋友,他非常尊重我的選擇,我把琴賣了,我把我的想法也和他說了,但他沒有試圖影響我。”唐無妄顯得很焦急,“今天他還陪我去補習了,雖然中間他離開了一會,但我還是留在那兒,這對我沒有什麼影響。”
“我相信你,小寶。你下個月就十七歲生日了,是不是。你爸爸離開你時,我就很擔心,我怕一個人不能把你看好,先不說那個沒良心的東西,你最近的變化讓我感到很高興,我是真的高興,我覺得你懂事了。”她媽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聽起來溫柔極了,簡直是全世界所有女人委婉、溫存的態度的總和。
“我看事情要看的長遠一些,這些事情是一環接著一環的,你現在馬上就要高考了,這是你整條鏈條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環。媽媽希望你能夠在這個時候作出一些犧牲~~~”
“犧牲?”
“不,不能叫犧牲~~~做出一些調整。我希望你更專心一致,更加排除雜念,來麵對這一環。”
“噢,媽,我明白,你說的我全都明白,但這需要時間,懂嗎?要有個過程,再說了,第一,山海並不影響我學習。第二,山海需要我。我也需要他,我知道考試很重要,但除了這些,朋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要把這些都弄好了,我才能更加專心。”
“不,不,小寶。問題就在這裏,你隻需要考慮你目前的處境,別的你都別理。那些都不重要,隻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為什麼不重要。”
“因為我認為不重要。”
她簡直是有點粗暴地下了如此結論。唐無妄什麼話也沒接著說下去。
“相信媽媽,我現在跟你解釋了你也不明白,總之,你隻需要考慮考試這個事情,那才是關係到你自身問題的,至於別的,朋友,那些都要放一邊。另外,不管他有沒有影響到你,這麼做也至少是個隱患。我會擔心的,你知道嗎?”
“如果你不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考慮這些事情,那麼你當然會覺得不重要。”唐無妄開始不耐煩起來,“因為你隻是想把你覺得重要的東西強加給我,而我覺得重要的東西你根本就不不願意去了解。是不是?”
山海一直站在門邊上,山海知道偷聽別人的談話內容很不禮貌,但是山海還是沒法移動自己的步伐,因為除了山海想聽到她關於自己的那些對話之外,山海即使想做點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好了。
唐無妄媽媽開始放慢了語氣,她那動人的聲音用一種緩緩的語調傳出來的時候,顯得特別的陰森和具有震懾力,山海的心都沉到他媽的褲襠子裏去了,山海的腳就像被釘子訂住在地上一樣。
“這麼說吧,小寶。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繼續談下去,但是,這個事情你知道,是沒有任何餘地的。”
“我心裏有數。媽~~~噢,我知道,很少有人能說動我,但現在,我不是說要說服你什麼,我隻希望你能理解我。”唐無妄的聲音裏有深深的無奈,山海知道他這會肯定想跑想的要命,但是他不願意輕易這麼做,換成是山海,也一樣。
“你現在是走在冰麵上,而不是腳踏實地,在目前這個關鍵時期,這麼做尤其危險。”他媽媽繼續使用這種緩緩的語調,“如果不注意,你有可能會掉進去,被衝到不知道什麼地方,那將非常令人擔心~~~你在聽我說話嗎?”
“在,媽媽。”
“那就把刀放下,把火關掉,不要把刀拿到爐火上烤著玩。”他媽媽說,山海可以想象唐無妄現在肯定特別膩煩,他這個人一但感到煩躁,就會隨手拿起一件什麼東西玩起來,不停地折磨起那東西來,有一次他煩躁的時候折磨隊裏一個鍵盤手的耳朵,那可憐的家夥差點成了凡高,差點和他翻臉。
“山海現在的狀況就是掉進去了,掉到某個地方了。”他媽媽終於講到了重點,山海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