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嫌,許遜攜同周夫人和衛珠珠一起去金店村。金店村是旌陽縣內一個比較大的村落,居民不少。在衛珠珠的領路下,許遜來到一處剛剛修葺翻新的院落,笑道:“這是你家新修的房子吧?”
衛珠珠擠出一絲笑容,說:“正是,老爺請屋裏坐。”
許遜走進院門,看到大廳裏坐著許多人,個個都在大聲說話,間或還傳來女子的哭聲。他望著衛珠珠,問道:“你家挺熱鬧,是請了戲班子麼?”
衛珠珠非常無奈地說:“哪有什麼戲班子。孩子他爹撿到黃金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很多人都來家裏借錢。唉,我家窮成那樣子的時候,山窮水盡,賣孩子埋孩子,他們也連一粒米都不肯支援,如今我家有錢了,都來攀親戚借錢。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我又囉嗦了,讓老爺見笑了。”
許遜不置可否。正要進屋一探時,屋子裏鑽出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子,他高聲叫道:“媽,你回來了!”
衛珠珠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蹲下來抱住孩子。小男孩子望著許遜,警惕地問:“長胡子你是誰?你也是來找我爹爹借錢的麼?”衛珠珠連忙說:“別瞎說,這是咱們的父母官老爺。”
許遜笑道:“我家的錢還夠用,不是來借錢的。”
衛珠珠牽著小男孩子的手,領著許遜走進大廳。許遜示意衛珠珠先不聲張,他要觀察觀察這群人。衛珠珠聽從。許遜瞧見一個麵容愁苦的男子被七八個人包圍著,長相和小男孩頗為相似,這就是孝感天地的孝子郭巨了。前來借錢的人各色各異,有滿褲腿泥巴的莊稼漢,有帶著一身木屑的木匠,有一身磚瓦之色的泥瓦匠,有穿戴得整整齊齊看起來有身份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個人都說自家有多麼窮困,以前和郭家的關係多麼親密,和死去的郭老太爺交情多麼多麼鐵。隻有一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坐在一邊喝茶,這大漢肥得流油,卻一句話不說。郭巨滿頭是汗,不知道如何麵對眾人的借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遜看了片刻,看到大漢突然站起來,大聲喝道:“住嘴!你們這群鳥人!郭老三窮得要賣掉兒子,你們誰站出來施舍過一碗飯?如今都過來放屁了!郭老三講麵子,老子卻不講,趕緊都給老子滾!別怪老子發瘋鬥狠!滾滾滾!”他伸出胳膊,把七個人一齊往外推。七個人合起來都抵擋不住大漢的蠻力。
一個中年女子也被推出了門外,罵道:“胡屠戶,你不也是來借錢的麼?大哥不說二哥,你把我們趕走了,好讓你找郭老三借錢麼?”
許遜反應過來,原來大漢就是平常資助郭巨的胡屠戶。
胡屠戶哈哈大笑,自己也走出門外,大聲說:“臘桂嫂,莫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們一樣專門欺負老實人!老子光棍一條,每天有飯有肉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老子要借什麼錢?老子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欺負老實人的醃臢潑才!”
這個叫臘桂嫂的中年女子指著許遜說:“此人很麵生,肯定也是借錢的,你為何不把他也趕出來?還不是看他穿戴整齊,像個有錢人的樣子?你也是欺軟怕硬而已!”
胡屠戶看向許遜,說:“他進來後一句話不說,你如何知道他是借錢?我就站在這門外,他要是敢開口借錢,我就把他也趕走!”他又惡狠狠地對許遜說:“聽到沒?莫要以為你長得仙風道骨我就不打你!”
許遜連忙擺手說道:“我不借錢,我是來找郭巨說事兒的。”
胡屠戶又瞪大眼睛問:“你叫什麼?”
許遜攔住一臉緊張的衛珠珠,笑道:“我叫許遜,你叫我老許即可。”
胡屠戶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而是將借錢的人都趕出去,把房門關上,然後坐在門檻上。許遜對衛珠珠笑道:“這漢子有幾分可愛。”
郭巨卻知道許遜的名頭,躬身行禮道:“草民郭巨,見過縣令大老爺。”
許遜說:“免禮。我今日過來,就是想問……”
他的話還沒說完,郭巨就跪了下來,大聲說:“老爺,我的黃金是撿的,不是偷的!”
許遜正在納悶,一個老太太也顫顫巍巍走出來,也喊道:“大老爺!我兒是好人,從來不會偷東西,大老爺不要冤枉好人啊!”說完也要跪。
小男孩憤怒地指著許遜喊道:“你才是小偷!”
許遜苦笑不得,連忙把母子倆扶起來,說:“我不是來問金子,我是來問妻子。你妻子說……”
衛珠珠突然攔過話頭,對郭巨和郭老太太說:“你們莫瞎說話,大老爺是來按察民情的!”她對許遜眨眨眼睛,又瞟了瞟小男孩。
許遜頓時明白,衛珠珠不願意當著老太太和兒子的麵說和離的事情。他順口說道:“正是,前些時日我從老家豫章郡回來,瞧見許多邪教人士。我想知道咱們村子有沒有人加入邪教的。那個教派叫做長生教,說信教能讓信民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