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楊升坐在後麵的檀木凳子上,老道目不轉睛地審視我良久,按我的際遇,要是他能看出來的話,至少應該顯露出一絲詫異,但其麵容古井不波,從容不迫,順便抓起我的手,又看了一陣子,“無為”最後問道:“你今年二十歲,那應當是屬虎,知道你出生在何時嗎?”
思索一番,我回答道:“聽老媽說,應該是午夜三點左右。”
“寅時出生,恩,夜虎最厲……好啦,看完了。”
“‘無為’大士,這是小子第一看相,您看這……”相術乃中國源遠流長的古老學術之一,博大精深,神秘非常,雖經常有半吊子神棍招搖撞騙,但楊升的師傅我還是相當信賴。
“嗬嗬,什麼大士,我不過就一老掉牙的牛鼻子……”哪裏會有道士自己稱呼為牛鼻子,‘無為’的自謙讓我感到不好過,諾諾地道:“還望您指點小子一二。”
“你臉型呈長,頗具藝術家的氣質,但對感情並不熱切,也更無激情可言。”這一句話大倒我胃口,藝術兩個字壓根就談不上,至於感情嘛,現在可是熱的發燙,難道這老道也是虛有其表?臉色有點難看地聆聽下文:“不過一旦尋得真情,必義無反顧,看似無情實有情……”
中聽!我差點笑出聲來,看來他很會見風使舵。
“無為”輕咳一聲繼續道:“潤額,長眉,虎眼,厚耳,鼻子山根相互協調,隻看麵相,你已是萬中無一的帝王相。”
“帝王?這是哪門子東西?”
“生作人傑,死了嘛……死了亦會是鬼雄!”
心中樂開花,不管他有沒有臆斷亂扯,有人這樣說自己,若不通通笑納就太對不住良心啦,隨即展顏道:“那有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沒有!”
“一點也沒有?”
“當然,手相與生辰八字均顯富貴榮華的命相,此乃紫金闊命,就算一億人裏麵恐怕也找不到你這樣的一個。”
想起之前的遭遇,先是被徐戈那小子給了幾悶棍,後來又差點喪命於王鬼之手,就算是富貴之命,那也幾可無福消受。有點疑惑,向“無為”投去質疑的目光,他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後卻轉過目光,對略顯疲態的丁丁道:“一路辛苦啦,粗茶淡飯定不合小姐胃口,恩,我看不如大家早點歇息,待明日再聚如何?”
看看手表,時針剛過八點,身為夜貓子典範的我,生活才剛剛開始,話已至此,無法推卻,隻得走上前幾步,拉起丫頭的手,道:“恩,確實很累……我們的房間在哪裏?”心中有許多話想問,老道的剛才一閃即逝的奇怪表情令我心存桎梏,別以為老子眼不尖,看不見,又有什麼意味呢?
楊升的睡房騰出來給我們二人使用,長途跋涉,疲勞不堪,感冒仍未完全康複,可就是難以入眠,丫頭一合眼,已呼呼大睡,羨慕她的無憂無慮。沒有繼續在床上耽擱,披了件襖子向門外走去。
有一個念頭,興許能單獨和“無為”談一次,交流一下,想把近日來的苦悶全部說出來,楊生嘛,畢竟和我年歲相近,涉世不深,現在告訴他隻會多一個人徒增迷茫。
山中的冬夜寒冷異常,難聞夜蟲私語,萬物一片死寂。
該去哪裏找老道呢?若心有靈犀的話相信他亦不會早寢,漫無目的地走著,終走到初遇老道的那片水潭,果不其然,稀薄的月光下,可見他正在垂釣。
“趙小弟,來了。”‘無為’頭也不回,隻聽足音便知是我,但這稱呼略現別扭,當下也不答話,徑自來到他坐著大石上,席地於此。他身著單薄,僅一件麻布粗衣,也不曉得如何抵禦寒冷,沒有絲毫簌簌之狀。
“道長今天為我看相?說的都是真的嗎?”
“無為”並未回答而是放下手中魚竿,將它遞給我道:“你仔細看看。”
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麼藥,我一臉茫然的接過魚竿,收起絲線,發現並無吊鉤,“這是怎麼回事?”
“做個樣子罷啦,小弟可知我為何要坐在這裏?”
“為什麼?”
“你見過那塊石碑嗎?”
“恩……莫非……真的壓著什麼妖怪不成?”
“無為”淡然一笑道:“整整四十年,想必它已經快破繭而出,哎,世間又要不得安寧啦!”我聞言大驚,有一股上當受騙的感覺,我是來散心的,不是來降妖伏魔的,這次又是什麼大妖怪呢?老天爺您行行好就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