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沈謹玉還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是沒過多久,她就明白了。沈父沈母也明白了。所有人都明白了。
要打仗了。
能躲的人,躲遠了。能逃的人,逃走了。
滬上的洋人,離去了許多,包括沈父當初在英美煙草公司的幾個同僚。
為此,沈家的不動產也遭受了不小的打擊。麥陽路上新造起的那幢公寓,剛剛竣工,卻因為這突變的形勢而幾乎找不到什麼房客。就連原本住在海格路公寓裏的幾家房客,也因舉家遷回本國,而廢棄了早已商定好的租房簽約。更讓沈家人頭痛的是,除了麥陽路上的那幢公寓之外,另外還有兩家公寓也即將竣工。可是看這形勢,一時半會,根本就指望不上新房竣工之後,能夠馬上回籠資金。
不過,好在從花旗銀行續接來的貸款,期限為五年。所以,就算一時沒有資金進帳,倒也不用擔心德利會馬上支撐不下去。
隻是,戰爭的征兆,已經在街頭上隨處可見。
日本兵士,經常一大早,便在市區的大馬路上進行真槍實炮的演習。
硝煙的味道,越來越濃。
然而,飯,照樣在吃。日子,照樣在過。一切,好似若無其事。
其實,就算是不裝出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來,又能怎樣?
古往今來,何時沒有過戰爭?
當年的白蓮教起義,不也前前後後拖了近十年?拖垮了千家萬戶的性命與財產。
戰爭,為爭而戰。
不是貪,便是圖。所以要爭,所以要奪。
且不說這貪字。圖,誰會沒有所圖?
圖吃,圖穿,圖財,圖權;
圖父母長壽,圖子女發達;
圖自家興旺,圖別人衰敗;
圖永遠捉摸不透的一份情,圖無怨無悔地死了那顆心。
世上,若是沒有了這個“圖”字,究竟,還能剩下什麼?
沈謹玉時常在想,經曆了這麼多,為何她就是不死心呢?
就在這憂心忡忡的初夏,沈謹玉即將迎來她十七歲的生日。
有意思的是,沈家兩兄弟,竟然以與去年一模一樣的方式,雙雙給她送來了生日禮物。
禮拜天,沈謹玉生日當天的一大早,沈俊訶就來敲她的房門,送給了她一副珍珠耳環。以沈俊訶本人的話來說,這副耳環,一來可以配他去年送的那根珍珠手鏈;二來珍珠首飾配什麼衣服都合適。言下之意,希望她多多戴,時時戴。
然而,當沈謹玉看到這副耳環時,不由暗自吃了一驚。
她拉著沈俊訶的胳膊,趕忙問道,是不是他又想起什麼他們倆往世的事情來。
沈俊訶搖了搖頭,說是什麼也沒有想起。可是看到沈謹玉的神色,他也猜想到其中必定有什麼奧妙。於是,他便拚命追問。
深深地看了沈俊訶一眼,沈謹玉不禁在想:這是巧合,還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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