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剛一降臨，封鎖的院門又再次被打開，李培衡以為是瑤兒前來送飯，可出門一看才發現，是肅順帶著兩個陌生的人前來造訪。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載垣和端華。肅順向李培衡介紹道：“這位是鄭親王，這位是怡親王。”
李培衡作揖行禮道：“晚生給兩位王爺請安，不知肅中堂和兩位王爺前來所謂何事？”
載垣昂著腦袋，並未正眼看他：“我等奉皇命查理此案，如今平齡被人毒死，抄寫人員承認收受賄賂後也咬舌自盡，這案子查辦不了了。你再告狀打官司也沒用了。”
端華也在旁邊接腔道：“這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隻是平齡一人所為，也沒有繼續查辦的必要了。”
肅順見李培衡神色難看，便直挑來意：“要想繼續查辦此案，必須有線索和頭緒才成，如果真隻是平齡個人所為，那也隻能到此為止。培衡你若有什麼知道的事情，便直截了當的說吧，如果沒有，你明天就離開這裏吧。”
李培衡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是否為真。族弟曾與我說過此事，被我嚴詞拒絕。如今他已不在人世，死無對證了。”
“哦？”肅順仿佛看到了他想要的線索，繼續問道，“什麼事情那麼神秘？”
“據說，有人收‘條子’並且向主動我們索要。考試前就在學子中流傳，族弟曾與收‘條子’的人接觸過，並且想拉我入夥，被我痛罵一頓後不了了之。”
“什麼？”端華感到不可思議，“科考考生送‘條子’的事情屢見不鮮，可是按律例接到條子的考官應當上繳，並將送條之人逮捕。雖有不少考官不願生事端，就直接自行銷毀，可今年竟然有主動來要‘條子’的！”
李培衡搖了搖頭，道：“此事晚生也隻知道一二，仿佛是個朝中大員家中的仆役，本以為抓住那個作弊明顯的平齡，他自會招認，沒想到竟然會被滅口。想我大清科考竟然淪落至此，也怪不得外夷入侵，發撚四起，皆因為人才不濟啊。”
載垣道：“這行賄之事純屬曖昧，憑你一麵之詞怕是不能揭發此事。”
“有個人或許能幫上這個忙，讓皇上下旨徹查，”肅順若有所思道，“這就看培衡你願不願意了。”
李培衡斬釘截鐵道“隻要能揪出幕後黑手，重整考場風氣，哪怕豁出這條命出來，我也願意。”
“好，”肅順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伸出手掌道。“明兒我請他過來，咱們到時候這麼辦。”就這樣四人在此密談一晚，下定主意繼續深挖下去。
肅順忙於科考案子，多日不理會內務府的公事，結果宮闈用度支出就出了岔子。皇後不太認字，隻好如實向皇帝稟明，皇帝看著這繁瑣的賬目覺得心煩，喊來懿貴妃協助皇後梳理，二人就在養心殿東暖閣裏核對賬目。
“幸好有懿貴妃在這幫我，”皇後坐在木炕上陪笑道，“這幾宮的開支我也看不明白，讓太監在一邊念的我也記不住。”
懿貴妃快速地翻動著賬目，回答道：“原來也沒什麼大事，您瞧，這抄錄的人竟然將上個月的賬目照抄到這個月上麵去了。”
“這樣的小錯誤肅順也能犯，”皇帝看著折子，冷冷地冒出一句責怪的話，“朕看他是居功自傲，辦事不利了。”
皇後待人寬厚，幫肅順求情道：“許是他身兼數職，忙不過來一時疏忽了。皇上讓他改過就好。”
皇帝剛想開口說話，德意就進來通傳，說惇貝勒寫了一篇好文章，要給皇親看，還請皇帝親筆批閱。
“有意思，不學無術的老五竟然有那麼大的口氣，”皇帝衝皇後和懿貴妃一笑，“快傳他進來。”
奕誴快步進來，先給眾人行禮，再開口道：“給皇兄請安，給皇嫂請安，給懿主兒請安。一年多前皇兄給我下的‘恩科’聖旨，可還有效？我這次要是能‘高中’是否可以恢複爵位。”
皇帝一笑：“朕金口玉言，當然作數。快將你的卷子呈上來看看。”
奕誴親手將這篇策論奉上禦案，退後幾步又拿出兩張紙條分別遞給了皇後和懿貴妃。懿貴妃仔細一看，這字條頁眉處寫了奕誴的名字，中間再寫了之乎，者也，等詞語，葉尾最後又寫了五千兩白銀。
懿貴妃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皇帝就嚴肅開口問道：“這文章倒是好文章，頗有見識與才華，但朕看著怎麼不像你寫得。”
“‘槍替’罷了，我大清的科舉考試，‘槍替’早已泛濫成災，無人問津了。”奕誴滿不在乎地說著。
“那這個字條又是什麼說法。”懿貴妃好奇地問道。
“這個是‘條子’，”奕誴笑了一下，“考試的時候偷偷塞給考官，寫上名字和考卷的‘特征’再寫上錄取之後付款的金額。”
“老五，你這是從哪學來的花招。”皇帝越聽臉色越難看，“居然這樣應付朕的旨意。”
奕誴正色道：“從今年的順天鄉試中學到的，旁人用這等手段應付皇兄的科考，我也可以這樣應付皇兄對我的‘恩科’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