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鳳標走後,肅順又隨便問了浦安幾句話,就讓他走了。至於程庭桂,幹脆連問都不問,裝作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
這時候,載垣和端華悄悄地來與肅順密談,原來兩人早就派人偷偷地在朱鳳標府邸附近監視。程庭桂果然跑去了朱鳳標府上拜訪,不過朱鳳標根本沒讓他進門。肅順暗笑,朱鳳標果真沒有撒謊,這程庭桂果真坐不住了。
肅順是程庭桂的上司,又是督查此案的欽差,自然不好親自盤問。載垣和端華人人皆知與肅順親厚,也不可代行此事。三人自然想到了同樣奉命查辦此案的陳孚恩。
陳孚恩也是來頭不小,他是道光年間的權相穆彰阿的得意門生,穆彰阿下台後,曾與載垣不和起衝突被皇帝貶官。如今剛有複起的苗頭,一直謹慎逢迎,在查辦此案的過程中一直不發表任何見解,一味的聽差辦事。
得到肅順的指令後,陳孚恩便將程庭桂約到家中,好酒好菜的招呼著。酒過三巡,陳孚恩便嚇唬道:“庭桂啊,咱們也算是老交情了,肅中堂已經查明你收受條子的事情了,正想要辦你,我好言相勸,才攔住中堂。你就老實把條子交出來吧,也好給你輕判。”
程庭桂那微醺的臉上露出了難堪的神情,嘟噥道:“不是我不交,是我都給燒了,一張不剩了。”
“一張不剩?”陳孚恩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未必吧,老兄怎麼可能放棄這個發財的機會。”
“我倒是想發財呢,可我不敢啊,”程庭桂打了個咯,“你還真別說,我的確也動過心思,不過後來真的沒看那些條子。”
“你是親自燒的,”陳孚恩不死心,繼續問,“還是囑咐旁人幫忙燒的?”
“我讓我兒子拿去燒了,他那個混小子,居然把條子,放在我包袱裏頭,氣,氣死我了,我回去就讓他給,給我燒了。誰知道,誰知道他居然,沒,我揣著,揣著呢。”程庭桂眼睛開始打顫,說話也斷斷續續,沒一會就倒頭睡著了。
“庭桂兄?!”陳孚恩晃了晃程庭桂的身子,見他沒有反應,起身從他懷中搜出一個信封出來,又命下人扶程庭桂去客房休息。
陳孚恩以為大功告成,便隨手打開信封翻看,可自己兒子陳景彥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一張條子上。陳孚恩不禁冷汗直冒,這該如何是好。如果瞞報不交,難以向肅順交差。如果直接上交,往輕了說是流放,往重了說就是斬首。一個念頭正在陳孚恩的腦海中浮現,倒不如趁現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將這條子銷毀,這樣便死無對證了。
扶程庭桂進客房的下人剛退出,程庭桂就睜開眼睛,原來剛才隻是裝醉而已。其實在這次科考之前,程庭桂之子程炳采就收了陳景彥和其他考生的銀兩,偷偷的給程庭桂遞送條子,可程庭桂本人並未收受賄賂,還命程炳采將條子退回去,別惹這些事端。
程炳采見送條無路,便賄賂了一些抄寫的筆帖式,拖他們改寫卷中的錯誤,也好向送條的學子交代。平齡也是其中一個,不僅送了程炳采賄賂,還請了個槍手替考,弄了個“雙重保險”。平齡被人毒死,程庭桂覺得有異,一再逼問程炳采,才得知這些後續之事,但平齡之死又非程炳采下的手。
兒子再混蛋,爹也得幫他一把。又見陳孚恩之子牽涉其中,程庭桂便假意讓陳孚恩發現此事,如果他不加隱瞞,那他的兒子就得斬殺或充軍,如果他將這字條扣下再告發,程庭桂便交出陳景彥按了手印的金額收據,讓陳景彥給程炳采陪葬。
程庭桂老奸巨猾,陳孚恩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此輕鬆的拿到條子,想來是有什麼圈套,不成,得仔細問問才是。
陳景彥還不知道發生何事,僅僅以為是父親要問他功課的事情。可一進書房,就看到陳孚恩鐵青著臉,案上放著自己塞給程炳采的條子,一下子全明白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爹,兒子錯了,您別生氣啊,”陳景彥嚇得臉色慘白,“您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啊。”
陳孚恩冷哼了一下,又問他:“你這孽障,竟然在此次科考中行這舞弊之事。你論罪當斬啊!”
陳景彥連聲辯解:“兒子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何況最後程炳采也沒有辦成這事兒,兒子的卷子都是自己答得,您找到的問題卷子裏不也沒有兒子的嘛。”
“當真是你自己答得?”陳孚恩半信半疑,問題卷子的確沒有陳景彥的,但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件事,“除了這條子你還給他們寫過別的沒有?”
“沒有!兒子絕對沒有!”陳景彥怕他老子怪罪,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既然沒有就好,”陳孚恩總算鬆了口氣,又命令下人道,“把他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他出來。”
雖然陳景彥這麼說,陳孚恩還是不放心,想了一下,並沒有將條子燒毀,而是自己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