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安被帶來後,見事情已成定局,也隻好如實招供了。原來當日羅鴻繹想謀求功名,便求了他同鄉李鶴齡。李鶴齡本知程炳采收受條子,就想著從他那裏走門路,可程炳采並未得逞。李鶴齡就找到了同考官浦安。
浦安收了好處後,便準備留下羅鴻繹的卷子,可柏葰見這卷子水平實在一般,就派遣官家靳祥前去婉言告知。浦安見柏葰反對,就包了三十兩銀子給靳祥,靳祥回去後反而勸柏葰給浦安個麵子,柏葰也不願與浦安生嫌隙,就允許此卷通過。隻是名次較低。
事後浦安收了三百兩白銀,李鶴齡收了二百兩白銀。平齡入獄後,李鶴齡怕條子一事敗露,就偷偷的在平齡的晚飯中下了砒霜。而逼死筆帖式王盛和派人毆打李培衡兄弟的則是程炳采。至此這場科考案最終真相大白。
“想不到這件事居然牽扯到這麼多人,四個考官中三個人都與此事有關。”李培衡顯然還沒有能夠接受這個結果,自己本就知道現今考場腐敗,可絕沒有料到竟然腐敗至此。
“誰說不是呢,連柏中堂都牽扯進去了,他可是一品大員,”瑤兒一麵給李培衡倒茶,一麵問道,“解元老爺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沒有。”
李培衡接過茶道:“無非就是繼續讀書,參加會試,希望能夠早日進士及第,也能早點為官入仕,像肅中堂一樣辦大事,治汙吏。”
瑤兒打趣一笑道:“難道不是不趕緊回家娶個解元夫人。”
李培衡臉上微微泛紅,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低頭道:“晚生有一心上之人,隻是一直羞於開口,不敢去提親。”
“解元老爺你這麼大膽子敢去順天府告發考場舞弊,居然不敢去人家姑娘家提親,”瑤兒捂嘴一笑,“莫非那位千金小姐家風威武,嚇得你不敢上門。”
李培衡臉上的紅暈漸漸變得深沉,聲音也愈發溫和,緩緩道:“她並非什麼千金小姐,隻是晚生不知她是否願意下嫁於我。”
“姑娘家的心思,你們男人才不會懂呢,”瑤兒打趣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就托人送點花了心思的信物,她要是收了,便是對你有情,若是打發人送回來,那便是對你無意,你在專情也沒用。”
李培衡微微抬起頭看著瑤兒道:“那你,那你們姑娘家都喜歡什麼樣的物件。”
“那可說不準,”瑤兒眨了眨眼睛,“燕子喜歡脂粉,我就不喜歡脂粉。我喜歡蝴蝶,可是蝴蝶生命很短,很快就死了,爛了。”
二人正在聊著,就聽見“瑤兒也在呢”,再一看,肅順已經進門。李培衡立刻起身作揖,問道:“中堂可有什麼事情告知。”
肅順坐下道:“這案子正在量刑,程庭桂肯定是發配無誤了,陳景彥,程炳采和浦安,必死無疑,隻是這柏葰嘛。”
李培衡不假思索道:“柏中堂並未收賄,想來應該隻是發配吧。”
“是啊,僅僅隻是發配吧,”肅順眼露凶光,“竟然隻是發配。”
肅順的眼神讓李培衡感到心驚,可轉念一想便已然明白,肅順雖然已經是朝中大員,內閣學士,可並未入軍機。柏葰是軍機處領班大臣,想來與肅順平日裏沒少有矛盾。
李培衡探口風道:“學生記得,順治爺時候有祖訓科場犯罪一律處死。”
肅順看了李培衡一眼道:“對,我也記得有這條祖訓。既是祖訓,就應當按祖宗家法來辦。”
這話裏的意思,李培衡聽出來了,看來肅順是鐵了心的要治柏葰於死地。官場如戰場,縱然肅順辦案嚴謹,公正不阿,但也不忘落井下石,借題發揮,置對手於死地,李培衡不禁打了個寒顫。
“培衡啊,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案子已結,肅順想聽聽李培衡的想法,看看他能否為自己所用。
“學生打算回家準備會試,以求進士及第。”
肅順話鋒一轉道:“湖南有個師爺,名叫左宗棠,聽說過沒有?”
李培衡笑道:“左公正是在下的恩師。”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的老師,”肅順笑道,“從前我聽駱秉章提起,也在聖上麵前美言過。去年有人彈劾左宗棠越權行事,皇上命人處斬左宗棠,我雖未見過你師傅,但也幾番周旋才攔下聖意。徒弟有勇有才,師傅自然不在話下。”
李培衡起身作揖道:“中堂力保恩師,學生感激不盡。”
“我既然能力保你師傅,自然也能力保你,”肅順見魚已上鉤,又道,“這會試之事我幫不了你,但我能給你寫封舉薦信,給你某個主事的差事。就看你願不願意幹了。”
李培衡正色道:“學生不知是何差事,恐怕自己才疏學淺,難堪大任。”
“你別慌,是這樣的,”肅順麵露和藹道,“前幾年朝廷國庫空虛,為填補國庫便發行了些大錢寶鈔,可如今倒好,國庫沒填補上,倒是外頭糧價,布價,水漲船高,銀兩銅錢竟都不願使用。我一直想整治下戶部的這件事,可一直沒能插手,我希望你能去辦這個差事,好好查查問題出在哪。”